家裡人說1月15日是個好日子。
于是李霜和吳臨白的婚禮就定在那一天,意外也在那天發生。
吳臨白是李霜父母同事的兒子。因為父母都是高中教師,住在一個小區,所以也算是青梅竹馬。
雙方父母也緻力于撮合兩人。
李霜一開始就算不上喜歡吳臨白,但她沒拒絕。
她的父母,父親李銘安是化學老師,母親夏梅是物理老師,兩位都是理科生,而李霜是文科生。
在這樣的家庭裡,她從未得到過重視。
從高二選擇文科的那刻開始,就好像被默認為是家庭的背叛者。這種表現并不明顯,但李霜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想,如果這是自己做出選擇而必須背負的,那麼自己是自願的。
其他的一切事,都可以妥協。
這種想法,在吳臨白不顧長輩反對,抵擋謾罵,為她找到一份出版社的工作後,達到頂峰。
所以在畢業後,長輩們有意無意表達想要兩人相處試試的想法時,李霜并未有太大的反感。
逐漸走到結婚這步,是李霜始料未及的,但她好像說個“不”,都會被扣上不識好歹的帽子。
在所有人都為之準備時,隻有她的好朋友葉幸然,單刀直入。
關系好到可以介入對方的人生,也不是奇怪的事。
“你如果和他結婚的話,我是不會做你伴娘的,我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麼非要做一些違心的事,這是結婚。和你之前妥協的那些事完全不一樣。一輩子的事,你就要這麼草率地賠上去嗎?”
“我馬上要去北城做報道,我希望出差回來之後,你已經解決了這件事。”
葉幸然是新聞記者,總在各地奔波,在各處寫稿件。如今新聞行業難做,大多數人都在尋求别的出路,隻是做做樣子,隻有她還在為真相奔波。
李霜認識她這麼多年,最欣賞她這點,肆意又執着。
她安靜聽葉幸然說話,最後回複:“我知道了。我不會就這樣草率進入婚姻的。”
葉幸然憤然,猛灌了一杯咖啡,離開,前往機場趕飛機。
為了不讓葉幸然發怒,李霜隐瞞了一件事。吳臨白有其他女朋友的事。說起這件事,李霜其實内心毫無波瀾,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生活裡出現的人,無關的有關的,都很可笑,大家都在演戲。
某天下班得早,李霜開着前晚吳臨白放在她這裡的車去接他下班。她坐在車裡等待,看到吳臨白出了大廈,遠處跑來的女生撲到他的懷裡。
像所有情侶那般,擁抱時會搖晃,吳臨白順着她的頭發,撫摸着。
李霜在心底歎氣,為什麼不隐藏好,還是說,被她發現也無所謂。
她啟動車離開。
/
距離婚禮還有兩天。
“吳臨白,我不想結婚了。”
“說什麼胡話呢。”
餐桌上刀叉切肉的聲音停止,吳臨白望過來的眼神,談不上有擔心的情緒,隐約有一絲厭煩。
總有人這樣看待她。
李霜從不認為老師是什麼好職業,因為枯燥,也因為自己沒有任何責任感,但為什麼她的身邊圍繞着一群老師。
總以這樣責備以及不耐煩的态度對待她呢。
“我覺得還不到結婚的時候。”
“婚禮馬上要舉行了,突然有這種感覺?”吳臨白沒太在意,婚前焦慮症可以理解。
李霜咬唇,“我覺得,比起婚後才突然感覺,現在感覺到要好很多吧。”
是認真的。
吳臨白眼皮一跳,“你和叔叔阿姨說了嗎?”
“沒,但我是和你結婚。所以——”
“你覺得哪怕我同意了,他們會同意嗎,在請了他們那麼多同事的情況下?”
哦,是個不錯的攻擊點。
李霜作不出回答,她沉默半響。
“那你想怎麼樣?”
“婚禮要辦,婚可以不結。”吳臨白這樣總結。
她蹙眉,想不出什麼話,覺得有點可笑。
吳臨白哼笑一聲,“離譜嗎,可是他們的面子很重要不是嗎?”
幾乎兩個高中一半的老師都會在場,還有父母十多年的領導。他們怎麼會允許取消。
但要一場婚禮是演給其他人看的,李霜覺得太可笑。
也是可悲,是她自己的問題。
“好,那就這樣。”她甚至都不需要問,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呢。
非常簡單利落解決,好殘忍。
婚禮當天,葉幸然出差回來,直奔婚禮現場。
她闖進化妝間,身上帶了些塵土,頭發也冒油,語氣有些沖撞:“李霜,你還真是好樣的哈,還是要結婚是吧?”
“你是想自己的人生就這麼算了嗎?”
“不是,你聽我解釋——”
男方那邊的伴郎突然闖進來,語氣驚慌:“霜姐,你先别出來。外面出了點事。”他的反應太過反常,生怕她出去看到什麼一般。
“什麼?”他沒回應,拉開門又出去,李霜有些懵。
葉幸然走到門口,就聽到外面有争吵聲,把門拉開。
李霜拽着婚紗跟上,走了幾步,看到之前見過的那個女人站在吳臨白旁邊。
之前在大廈出現的女朋友。
啊——。
怎麼你那邊的人沒安撫好呢。
面子還是要丢了。
李霜竟然在此時緩緩松了口氣。
葉幸然想要沖過去,卻被李霜一把攔住。
“葉子,這個事我知道。”
對方皺眉,還未開口,她又補充:“這個婚我不想結了,我們跑吧。”
語氣輕盈的,像是高中時她想逃晚自習那般自然。
“好。”
李霜讨厭沖突,她一直都知道。
越過湊熱鬧的人群,越過那些人眼底漏出的同情,李霜逃跑了。
她沒有看到雙方父母,幸好,她現在是真的不想面對。
葉幸然開車,兩人開着窗,淩冽的風闖入,李霜忍不住打冷顫,但還是好爽,很久沒有這樣痛快。
舉辦婚禮的場所距離市區有段距離,所以路上幾乎沒有車輛,葉幸然開得很快。
李霜拔高聲音問:“你的調查怎麼樣了?”
調查什麼内容,葉幸然從不說,她也不過問,隻會在每次要結束時,問上幾句,聽她吐槽,聽她說危險的場合如何被她安全避開。這是她能給予的情緒價值。
“快結束了,不用擔心。”
處于極度亢奮中的李霜并未聽出葉幸然語氣裡的顫抖,甚至臉色也有些蒼白。
“嗯嗯,那就好。”
李霜擺弄着不太舒适的婚紗,松松安全帶,“等會先去你家換身衣服吧,這家婚紗怪貴的,别弄壞了。”
“我給你買下來,就當是你今天勇敢的獎勵。”
李霜噗嗤笑出聲,“那也太大方了吧。”
“這算什麼,你要是真做了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我才是真的失去了重要的東西。”葉幸然望了眼後視鏡,抿起嘴,心不在焉,“用婚紗換你的自由,不虧。”
“我真是太感動了——”
“李霜。”葉幸然突然打斷她說話。
“嗯?”
“我的包裡有個小狗U盤,你之前送給我的那個,幫我拿出來。”
“這麼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