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之藍頓了頓,擡手:“拿紙筆來。”
*
翌日,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找來了。
“說是你的故人。”來傳話的工女說。
溫之藍想也不想說:“不見。”她的故人都死絕了,不過是貧民窟那些人。
“那人說,他馬上就要被征兵上去了,求你去見一面。”
溫之藍看過去,卻看見呂嘉陽趴在院門看她。
“有什麼事嗎?”
呂嘉陽看着溫之藍冷淡的态度,心底歎了口氣,到底是生分了。
“之藍,我明日就要去從軍了,這一别也不知道多久能見,你要好好保重,我是來看你的,我知道……”
到底是從前的朋友,溫之藍沒說話,等着他的下文。
“小蔥那孩子,剛剛失去了奶奶,沒人照看,你有時間就去看看他吧……”
溫之藍瞬間擡眸,“你說什麼?”
奶奶死了?
溫之藍像是被堵住了喉嚨,瞬間說不出任何話來,眼眶酸澀,她知道自己到底是舍不得。
這世上有太多無可奈何,即便是現在,溫之藍也做不到無動于衷,“小蔥在哪裡?”
呂嘉陽輕歎一聲:“在給常家打工呢。”
“希望我們還有見面的一天,之藍。”呂嘉陽站在陽光下,靜靜地看着溫之藍,最終是忍不住,擡手碰了一下她頰邊的發絲。
溫之藍愣了愣,沒躲開。
年關之後,軍隊的訓練就開始了,李行徹開始頻繁往軍隊跑,監督軍隊訓練。
但是李行徹每次都是昏昏欲睡地去,昏昏欲睡地回,看起來壓根沒沒有把這件事放在眼裡。
胡人虎視眈眈,青甯城随時都有危險。
夜裡,李行徹倚靠在椅子上,面對着軍事模拟沙圖。
他擡手接過侍女呈上來的藥,一飲而盡。
這藥苦得他表情扭曲了一瞬,捏了一塊蜜餞放嘴裡。
子南上前:“公子,這個月的藥已經超出限制了,不能再吃了。”
李行徹歎聲說:“是嗎?我怎麼覺得一點沒好?”
他這病十多年了,沒好過,痛起來骨頭縫裡都發癢。
李行徹想到什麼,又說:“那信寄出去了?怎麼說的?”
子南略微有些失落,“回信說,平陽侯被監視,暫時不能出門。”
李行徹揚眉,後知後覺說了句:“我這是被前後夾擊了?”
李行徹瞥了眼那個送藥的侍女,正是溫之藍,便說了句:“溫之藍,過來。”
“為了靠近我,你還真是用盡手段。”李行徹故意這樣說,但是顯然沒有任何效果,溫之藍動都沒動。
“你對這裡熟悉,你來說,這軍隊駐紮在那裡最合适?這一處靠近月亮湖,也有蔭蔽,但是距離遠,你覺得呢?”
李行徹沒有理會子南詫異的視線,靜靜盯着溫之藍,後者拿起一支小旗子,在他的注視下……
插在了另一處。
“哦?”李行徹有些意外,旋即嘲弄地笑了聲,果真隻是個女人。
這個地方最不合适了,缺水不說,還沒有通信站,雖有東西都要重新準備。
他失望地搖搖頭,溫之藍卻看出了他的想法。
“城主大人,多年了,月亮湖駐紮地一向是我軍的大本營,确實是天時地利地的好地方,但是已經被胡人認定了,多次進攻襲擊都是在這處,如果繼續駐紮在這裡,您覺得胡人會不明白嗎?”
“這塊地方,有水源,離青甯城側門近,可以第一時間彙報消息,減少軍力損失。”
溫之藍頓了頓,見李行徹沒有其他反應,繼續說:“最重要的是,奴婢懇請城主大人考慮,軍隊不能再冒險了。”
李行徹安靜地等她說完,半晌沒給反應,他心底卻已有了算計。
他信了溫之藍說的,她是不一樣的。
“子南,你明日去看看,這個地方有沒有水源。”
他手裡的玉質藥碗晶瑩剔透,襯得他的指節幹淨金貴。
李行徹鄭重地把藥碗放在溫之藍手中。
“記你一等功。”
溫之藍隻當他放屁,哪有給女人記軍功的?
溫之藍指節輕顫,捧着那個藥碗,卻把這些話聽進去了。
城中的人分為三等,奴籍是在所有等級之外,最次等的,而軍人和官員的地位最高。
但是女人既不能從軍又不能當官。
溫之藍垂下眼,女人這輩子就是相夫教子的命。
隻是從前她身為大家閨秀的時候尚能接受,怎麼現在就不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