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南是李行徹的侍衛長,當年跟着李行徹一同去青甯,對當年的事情了如指掌,他一聽這話立刻看過來,“你說什麼?”
他心下落下幾分清明,要說自己的公子,這麼多年來步步為營,當年奪位失敗,自請去青甯,再回來時燕京已經是新帝的天下,誰還記得他這個風光無兩的九皇子。
李行徹不得已收起那些心思,僞裝成隻知吃喝玩樂的享樂之徒,唯在一件事情上撲了。
這些事情子南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聽見一點消息,誰知道……會在那邊境小城遇見溫之藍。
如今溫之藍凱旋歸來,必然是恨李行徹入骨。
他敲門進了李行徹的房中,見李行徹伏案寫字,他端上來一碗藥湯,“公子,該喝藥了。”
李行徹早已沐浴,一改白日裡的不學無術,此刻他面容冷峻,劍眉星目,垂着眸子一筆一劃地寫着。
冬夜寒涼,李行徹隻穿着單衣,案上的宣紙寫了密密麻麻的字。
暖黃的燭火映在李行徹臉上,他輪廓挺立,長相冷峻,年滿十六時就已名動京城,被稱作“天下第一美男子”。
如今他眉宇間皆是化不開的濃仇。
子南歎了口氣,眼神落在宣紙上,瞬間黑了臉。
“公子,今夜的計劃作廢了,接下來隻能用計劃乙了。”子南低聲說着,上前給李行徹磨墨。
“嗯,聯絡寶康侯,讓他明日帶女兒進宮面聖,就說……想把女兒許給我。”
“公子,恕部下愚鈍,您前些日子竭力反對這門親事,怎麼如今……”
李行徹放下筆,攏了攏身上的大氅,“我已經二十六了,正是娶妻生子的年紀。”
子南猶豫着,跟着李行徹總是沒錯的,畢竟他每次都能做出最正确的選擇,除了溫之藍。
“是,公子。”
*
夜半,溫之藍努力了許多次,最終沒睡着,她坐起來。
盯着銅鏡裡的自己。
她這三年變化太多,有時候她也會恍惚,甚至覺得陌生。
許是常年在馬鳴聲入睡,這燕京的夜甚至連鳥鳴都聽不見,這裡的床榻也軟得不行,她睡不着。
今夜風雪簌簌,她真想立即起身回青甯。
她到院子裡,冒着風雪打了半宿軍體拳,才匆匆睡去。
翌日一早,禁軍副教官姜成前來請她前去馬場。
“溫将軍請,這就是皇室禁軍的訓練場。”姜成長相粗犷,平日裡就是個大男子,平心而論,他對于女子上戰場這種事情并不看好。
他打量了一圈溫之藍的體格和身材,搖了搖頭,這怎麼都不像是個能上陣殺敵的,看起來甚至吃不了幾碗飯,看來救皇室軍與困境、擊退胡軍不過是碰巧。
一旁的幾大隊将軍、副首領更是把輕蔑寫臉上了,都不看好溫之藍。
“瞧她這副樣子,也不知能接我幾招?”
“娘們唧唧的,女人就該在家裡生孩子……啊!”
那位大放厥詞的副将正是當今十二軍的陳識,他原本說着話,一個弧形飛镖飛至他眼前,距離他的眼睛不過一指寬,刀鋒陣陣發響。
直到飛镖遠離,陳識還覺得面前一陣發暈,“耍、耍什麼花招!用這種小把戲,上了戰場有用嗎?!”
那根飛镖已經回到溫之藍手上,甚至沒有人看清那飛镖是如何半路止住的。
溫之藍挑眉,甚至乖巧地答話:“将軍說的是,隻是我今日來是來指教各位的,如果你們想要指教我……也不是不可以。”
話說完,姜成已經牽了一匹馬來。
“要比,就上馬比。”
上馬比試,是最能看出武力深淺的,不僅能看出上馬者的劍術與戰場反應,更能看出騎術智慧,溫之藍也贊同地點頭。
她二話不說,翻身上馬,一腳夾緊馬腹,那匹駿馬奔馳出去,差一點把人摔下來。
僅僅一個來回,溫之藍就馴服了這匹馬。
“這可是軍隊中性子最烈的馬,摔死人都是有的……”
陳識冷哼一聲,立刻也叫了一匹馬,手提長槍指向溫之藍。
上了沙場,溫之藍的表情都變了,她手中的劍變化萬千,令人眼花缭亂,她不僅是會用劍,更會把劍與人融為一體。
幾聲刀劍相碰,巨大的力道震得陳識的手都忍不住抖。
“嚓!”
最後一聲鋒芒交彙,陳識敗下陣來。
溫之藍唇角始終緊緊地抿着,與陳識殺紅了眼不同,她波瀾不驚,“你太弱了,握槍的姿勢太過正确,反而會影響你的發力,下一個。”
半個時辰後,溫之藍下馬往軍府走去,她一邊走一邊脫了自己的軍氅。
身後将士們的唏噓聲她聽得一清二楚,她心裡卻在想着接下來的事情。
她其實知道,自己不應該回來,她對自己說的是皇命難違,但其實根本不是,她是想要回來找李行徹的。
隻是如今沒必要了,她得了職位,他也有了那些女人。
他……
一隻手從側面伸過來,一把捂住她的嘴,力道大到她快要窒息。
是誰!
這人的力道大到恐怖,她連掙紮都沒有餘地!
她用腳狠狠地踹向身後,一股子藥味直竄心頭,她心跳加速……
“嘶,下手真狠。”聲音冷不丁響起,湊近溫之藍的耳畔。
身後的人輕聲笑了下,幾乎是貼在溫之藍耳邊,做樣子深呼吸了一下,惡心至極。
溫之藍掙紮的動作停下來,“逍遙王?”
李行徹帶着委屈的聲音鑽進她耳朵:“你可真是知道往我傷口紮呢……”
溫之藍轉過來,和李行徹面對面,這回是真的和他相見了,昨日在大殿上她幾乎是認不出的。
今日一見,也沒覺得好到哪裡去,這個人已經完全變了。
溫之藍冷漠的眸子凝視着李行徹,大雪落在兩人人之間,溫度驟跌。
要說些什麼呢?
她忍住拔刀的沖動。
“我知道你是京中人,卻怎麼也怎麼也想不到你會是皇家人。”溫之藍語帶嘲諷,最終出口隻有這一句話。
原來恨到一定程度,她真的會連恨都表現不出。
李行徹又湊近了點,抓着溫之藍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剛要開口,他臉色一變。
他不可置信,輕輕挪開溫之藍的手,她手心帶着常年握劍的繭子,裡頭分明夾着一個刀片。
左心口受到重擊,更加用力地跳動起來,鮮血嘩啦流出來,他直挺挺地倒在溫之藍身上。
溫熱的血染紅了一地。
真是瘋了,她竟然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