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對方真的心懷不軌,牽星動也樂意試着去諒解一下,畢竟她對待美人總是格外寬容。
要說起來,但凡明真明智那些蠢貨能長個好看的皮囊,她都願意保人一命。再不濟,将頭顱割下來擺在床頭日日欣賞,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過面前這位,還是要活生生的時候才最好看。
這個介之舟性子溫良又單純,幹淨得一眼就能看到底,有什麼情緒都表現在臉上藏都藏不住。牽星動難得遇到一個能輕易相處的人,掰着指頭算算,好像自從進了三清觀以後她就一刻也沒歇過,不是在挑事就是在挑事的路上。
到了這裡,驟然無事可挑了,她便一下放松起來,頭一回有了與人閑談的心思。
“這裡是醫館?你開的?”
“這家醫館是我師父開的,後來他病逝,我便繼續經營下去了。”介之舟道,“我沒什麼本事,沒能學到師父的真傳,平日裡也就為大家看些小毛病。”
他看着牽星動,有些無奈:“像你這樣重傷的病人,我也是第一次治。”
“好說好說,”牽星動沒心沒肺地道,“我嘛,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你就算把我治死了,也沒人會來找你麻煩的。”
她自認為這個俏皮話有趣得不得了,想搏美人一笑,可是介之舟卻很不給面子地搖了搖頭,說:“一點也不好笑。”
敢下牽星動的面子的人,往往事先應該準備好提頭來見。她心頭跳起一小簇無名怒火,覺得此人聲音雖好聽,然而還是剜了舌頭閉上嘴更得人心。
“不好笑嗎?”她自己反而笑了,“莫非你也與我一樣沒娘沒爹、受人厭棄?怪不得……抱歉啊,哈哈,不小心提到你的傷心事了。”
介之舟抿了抿唇,也不在意她故意為之的冒犯,繞過了這個話題:“你若累了,就在這裡歇一歇吧。”
牽星動仍在笑,笑他,也笑自己。
“你看我像失心瘋嗎?”她一邊笑,一邊指着自己問。
“不像。”介之舟搖了搖頭,“你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累了?隻是受了傷?隻是一時心緒激蕩?
沒意思,牽星動想,三清觀裡人人都曾懷疑過她是否患了什麼瘋病,藥灌過幾碗,驅邪的法事也做過幾場,折騰來折騰去,她不還是這副模樣嗎?
然而下一刻,她聽到了一個從未聽過的答案。
“你隻是餓了。”
“……”
牽星動的笑戛然而止,她難以置信地重複一遍,“餓了?”
“嗯。”介之舟堅定點頭。
她生平第一次覺得無話可說,沉默了幾息,扶額道:“我方才說錯了,我看你才是失心瘋。”
“我沒有開玩笑。”介之舟好脾氣地解釋,“人以食為天,一日三餐是遵天理,葷素搭配是循人欲。我猜你平日裡定是既不遵天理,也不循人欲,以至于瘦成這樣。”
他指指牽星動的肩後受傷的地方:“看,正是因為肩胛骨突出,摔落時又少有皮肉保護,你才這樣容易骨折。此外,人若飲食不均衡,日積月累也會情緒不佳,易燥易怒。”
“不是什麼失心瘋,”他說,“你真的隻是沒有好好吃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