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水裡加了什麼?!我的眼睛好痛!!”
“這是……剪碎的頭發?牽星動你好惡毒!!”
重新将窗關上,聽着二人的慘叫聲,牽星動的心情好了許多。
她坐回桌前,繼續拿起剪刀,将自己發尾分叉的地方耐心地一點點修理掉。
後來那兩個蠢貨又叽叽喳喳叫嚣了多久,牽星動都記不清了,不知何時,窗外終于安靜下來,一直在一樓守着的小盛來提醒她:“道長,那二人走了。他們臨走時說明日一早要去報官,告你放火燒山、殺人滅口、私吞财物,哦對了,還有聚衆鬧事、結黨營私、妖言惑衆、謀亂造反……”
小盛掰着指頭一個個數給她聽,十根手指差點不夠用,好像不止這些,不過她實在記不得了,隻能在話尾加個“等”字。
“……等罪名。還說要去将馬員外請來,與道長當面對質。”
“由他們去。”牽星動說,“明日的事明日再談。”
她的态度平靜得出奇,就好像上面羅列出的一串罪名與她毫無關系。隔着一扇門,就連小盛都被她的平靜感染了,方才還稍微有些慌亂的心漸漸冷靜下來。
罷了,道長自己都不擔心,她一個外人擔心什麼?
想必道長神機妙算,心中已有了主意。前幾日那麼多的困難,甚至是在生死之境中她都能将危機巧妙化解,這次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大問題的!
小盛安慰自己幾句,打了個呵欠,放心睡覺去了。
——再一睜眼,同住一屋的夥計告訴她:大事不好,無端道長被馬員外帶走了!
“什麼?!!!”
——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無端道長難得起了個大早,心血來潮出門去趕早集,剛在粥鋪坐下,忽然來了個身穿官服的捕快,拿着一紙訴狀,要無端道長随他走一趟。
她脾氣很好地問,能不能等我吃完這碗粥再走。不幸的是這捕快性子急,似乎是伸手拽了她一下,之後稀裡嘩啦一陣動靜,衆人反應過來時,那碗粥不知怎的已經扣在了他的頭上。
無端道長十分惶恐的模樣,連聲抱歉,稱自己雙目不便,無意傷了這位官差。周圍吃粥的人紛紛指責該捕快,說人家無端道長是被傳喚而非逮捕,吃個早餐都不行,還有沒有王法了?
捕快還沒發出來的火被一碗滾燙的粥澆滅,隻能忍氣吞聲,站在鋪子旁盯着無端道長慢悠悠一碗粥吃了一個時辰。
從五福鎮到縣衙還有一段路程,好不容易将人帶到,之後便是聽堂上的明悟一番添油,萬二郎一番加醋,再聽明顯偏袒一方的青天大老爺一番質問,話頭最後還是落到了三清觀那一室的金銀珠玉上。
“本官以為,無論如何,那些财物都要交由官府處理。”縣令撚着胡須,眯眼瞥牽星動,“這位……無端道長?你以為呢?”
牽星動不想以為。她有點困,心想早知如此就不該一大早起來吃什麼早飯,果然是早起的蟲子被鳥吃。
其實她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志向,左不過吃飽喝飽,閑來無事,睡上一覺罷了。
可是現如今有人偏要她醒。
縣令猛地一敲驚堂木:“大膽!公堂之上竟敢無視本官?”
她雙眼覆着系帶,縣令并不知道這個站在堂下的人剛剛困得眼睛都閉上了,還以為牽星動對這事拒而不答,忍着怒火耐心勸道:“本官看你年紀輕輕,拎不清是非,好心提點你一句。三清觀可是百年道觀,皇家都要敬奉一二,如今被一把火下去燒了個精光,皇家定會派人來查!到時候,管你是什麼活神仙死神仙,那代價可就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了……”
說到一半,他瞥了一眼堂下的主簿,見對方很識趣地停了筆,才放心地繼續道:“蒼山雖位于三州交界,可三清觀卻劃于本縣治下。到時候皇家欽差來問,報上去的是山火,還是人為縱火,就看你今日的選擇了。”
牽星動似乎終于把縣令的話聽進去了,态度有所松動:“若我将密室所在說出來,那這二人狀告的其它罪名呢?還要審嗎?”
縣令無視那二人焦急的神情,大手一揮:“自然是既往不咎!”
明悟試圖插嘴:“大人,不能放過她!她真的……”
這人是三清觀的道士,平日裡當然要敬他一分,可如今三清觀都沒了,一群道士也不過是無根之萍,縣令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除此之外,”他假裝沒聽到,拔高聲音蓋過明悟,“本官還會承認你這位‘無端道長’,特許你在民間傳道,并為你專建一所新的道觀。如何啊?”
這條件太誘人了,他相信堂下之人定不會拒絕。
果然,牽星動很快應承下來:“好。還望大人說話算數。”
“這不就皆大歡喜了嗎。事不宜遲,我這就派人随道長上山。”
縣令撫掌大笑,心中卻滿是不屑。
什麼狗屁活神仙,在名利面前不還是照樣俯首稱臣?官府出面建一所道觀,她的命脈不還是拿捏在自己手中嗎?
若是日後不聽話了,隻要翻出今日這場舊案,包她不死也得扒層皮。
他在官場摸爬滾打三十年,早就習慣了将事事想到最周全。
“來,小張,你帶上一隊心腹……”
話沒吩咐完,就被一聲突如其來的“且慢”打斷。
一個老頭走進來,朗聲笑道:“縣令大人别來無恙啊!老頭我今日恰好路過縣衙,來看一看你這個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