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遠房的。”他解釋道:“暫時住我這,唉這孩子運氣不好,在自己家讓人打出來了,到這連個學都沒得上。”
水伯“啊”了一聲,一副震驚的樣子,嘴上連連念叨了好幾句不應該。
樓道風口處風大,付梧怕水伯站門外着涼,拉着他進屋他又不進,拉扯了幾句老人便告别回自己家了。
付梧輕手輕腳地關上門,對着面帶疑惑地陳聿笙解釋道:“這是隔壁的獨居老人,叫王厚水,子女工作忙,老人家自己生活很不容易,社區經常托鄰裡多幫襯幫襯。”
陳聿笙盯着付梧一張一合的唇瓣,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手裡抱着溫熱的飯盒,付梧見他還愣着,在他臉跟前打了個響指道:“别傻站着了,紅燒肉就是咱倆今晚唯一的菜,你一半我一半,快去拿碗。”
陳聿笙乖乖“哦”了一聲,端着兩個裝滿面的小碗坐在桌前,打開紅燒肉的蓋子,給付梧倒了一大半,拌勻了,給自己倒了一小半。
“你的筷子呢?”付梧問他,“是不是愛去印度旅遊?”
陳聿笙又去廚房拿了筷子,回來的時候付梧已經吃上了,陳聿笙準備動筷子的時候發現兩個碗被換過了。
他怔了一下擡頭看付梧,付梧沒看他,隻是低頭慢慢吃自己的面。
半晌,陳聿笙才動了第一筷:“謝謝......哥。”
付梧默默擡頭看他一眼,發現這小子眼角紅紅的。
唉,沒出息的。
翌日早上七點,陳聿笙就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了,他直接起床開始洗漱,打開房門的時候發現付梧已經醒了,正跟王厚水坐在客廳裡聊天,陳聿笙聽了兩句,知道兩人是在聊附近的學校。
“反正我是覺得第七實驗不行,小時候我在那上過,那學校孩子們拉幫結派太嚴重,我三年沒少挨大嘴巴子抽。”付梧小聲說:“學費什麼的另說,哪怕我......”
“阿笙起來了。”水伯樂呵呵地招呼他:“是我們吵醒你了不?”
陳聿笙搖搖頭,擠到付梧身邊坐下,想聽他們的談話内容。不料兩人卻不願意再說了,付梧看他一反常态坐到自己邊上,很高興地摸摸他的臉:“餓了嗎?”
手的觸感溫熱柔軟,這比大早上電陳聿笙一下還讓人清醒,陳聿笙耳垂發燙,一下子愣在那,不點頭也不搖頭。
這孩子怎麼總是一陣一陣犯傻呢,付梧心裡嘀咕。去廚房端了碗熱豆花和鹹菜給他,陳聿笙小聲說謝謝,埋着頭慢騰騰吃早飯,再也不擡頭看付梧了。
“孩子,我問問你還想上學不?”水伯略帶沙啞的嗓音打斷了陳聿笙心裡的小九九,他聞聲擡頭,嘴唇動了動卻沒出聲,像是不知道該說想還是不想。
“他想他想。”一旁的付梧搶先出聲:“這孩子聰明,長得好還乖,不上學幹什麼?”
水伯無奈道:“你要尊重人家孩子的意思......”
付梧于是轉過頭看着陳聿笙,碗底舀不起來的的碎豆花被他戳了又戳。付梧湊過去捏了下他的耳朵:“你想上學的,對吧?”
陳聿笙的那隻耳垂燙的連帶着左半邊臉都開始發燙,他低聲說:“想......想的。”
“你看我就說吧。”付梧輕笑一聲:“他才十六歲呢,後半年趕得上的話,該上高一下半學期。”
水伯點點頭,僅剩的一隻眼睛看着付梧,陳聿笙說不出那種眼神叫什麼,仿佛是無聲的理解,還帶着淺淺的一層心疼:“上學也好,就是苦了你了,苦了你了啊......”
“苦個什麼勁兒呢,有手有腳的。”付梧一哂,擺擺手打斷老人:“别說這些,反正這事真得謝謝您,往後您拿我當親兒子使喚都行。”
老人搖搖頭,眨着渾濁的眼睛:“别說這些......唉。”
總之,不管付梧和水伯用了什麼方法,或許是托關系,或許是找子女幫忙,讓陳聿笙在晚飯的時候看見家裡那張邊角掉漆的餐桌上放了一份入學通知書。
市實驗中學,江城比較好的公立高中。
陳聿笙看着付梧緊閉的房門,許久地,一動不動地站在餐廳昏黃的燈下。
付梧沒出房門,沒給陳聿笙機會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