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晟陽突然抱住他,把頭埋進他的肩窩,蹭了幾下。
“我煲了湯,還有一些粥,先吃飯。”晟陽說。
即使他話裡帶着笑,聲音卻比前幾天更沙啞了,江閑皺眉道:“沒吃藥嗎?感冒加重了。”
“有嗎?”晟陽低下頭,拉了下口罩,随意道:“你應該聽錯,我一直這樣。快點進去,站在這凍死了。”
冷風被關在門外,晟陽把保溫盒裡的飯菜拿出來,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江閑瞥了眼旁邊的飯盒,突然問:“怎麼帶了兩份?”
“這份我一會帶去醫院。”
晟陽一臉若無其事:“我爸他胃不好,要住幾天院,不是很嚴重,你不用擔心。”
江閑放下筷子,盯着晟陽眼底那片青紫,輕聲說:“你之前答應過有事不會瞞着我。”
他們是說好有事要兩個人一起解決。
晟陽笑了笑,把一碗湯放在江閑手邊,說:“那江同學呢?沒事瞞着我嗎?”
一絲心虛閃過,江閑輕輕抿了下唇。
很快,晟陽從椅子邊站起來,經過江閑的時候伸手摸了下他的臉,“沒關系,我一個人處理就行。”
江閑沒吭聲,擡手捏了下臉上那隻手,一觸即分。
院門再次關上,發出不輕不重的悶響。
其實他們都知道,這幾天發生的每一件事裡,隻要他們中有一個人後退了一步,這段關系就斷了。
所以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減少不安因素,以為這樣就可以在一起久一點,一切就都會過去。
拉扯的日子裡,江閑沒問晟陽發生了什麼,那種安靜的、帶着一點悲傷的氛圍長久地籠罩在周圍。
雪還沒化完,太陽每天照常升起,卻驅散不了一絲寒氣,幹燥的風一直刮。
那段時間,江閑不論醒得多早,睜眼後都會看到晟陽做好飯在桌邊等他,他們一起吃早飯,之後晟陽一整天都待在醫院,到了晚上十點多的時候回來。
感冒好了後,晟陽晚上會抱着他睡覺,抱得很緊。
晟陽一直沒告訴他那些事,他隻看見晟陽眼裡的疲憊越來越重,話越來越少,有時候他半夜醒了會發現晟陽還沒睡。
江閑不知道自己睡着的時候晟陽是不是還醒着。
這份喜歡拖着他們,扼緊他們的喉嚨。
江閑能感覺到,他喜歡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在這份感情裡已經很難再開心起來了。
所以江閑去找了尹西芹,尹西芹沒告訴他,讓他别多想。
他又去了醫院,碰到了晟夕。
“他背負的已經夠多了,我不想把自己這份也加到他身上。”
晟夕之前問過為什麼不和江閑說那些事,晟陽是這樣回答他的。
“他說不想讓你擔心,就不告訴你這些了。”晟夕說。
江閑沒吭聲,去了病房,在門外聽到了争吵的聲音,沒聽到晟陽反駁的聲音。
他不知道這種壓抑持續了多久。
病床邊站着的背影單薄得不成樣子,江閑都快認不出了。
出醫院大門的時候,江閑看到一對老頭老太太互相攙着往前走。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溫。”
“還早着呢,今年的雪下得太大了……”
還要等兩個月才到春天,這個冬季太長了。
那天生日,他江閑許願很快,因為想要的很少——
走不散,這就是他的願望。
可是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太貪心了,許了個必定不會實現的願望,怎麼可能會有人走不散呢?
他應該許願走散得慢一點。
“江閑!”
晟陽推開房門,把厚重的圍巾取下來,伸手遞給江閑一塊青檸蛋糕,拎着袋子的指尖被凍得發紅,耳朵和鼻子也是紅的。
但他笑得明媚,像荒野上沾了陽光的白雪。
“給你帶了點宵夜,還有一杯紅茶,在我的保溫杯裡,可以解膩。”晟陽放下包,把杯子拿出來放在桌上。
“我今天路過花店的時候看到童總了,他說他家那位的情況好多了,還說改天請班裡的人吃飯。”
“我想着人都到花店了,就買了束花讓童總帶給師母,剛好瞥見角落裡有幾支曼塔玫瑰開得正好,給你帶了些回來。”
晟陽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什麼,“怎麼不說話?”
“沒,在聽你說。”江閑說。
把東西放下後,晟陽彎下腰,伸手捧住江閑的臉,“怎麼不高興了?”
江閑偏頭讓了下,說:“有點累。”
“是挺晚了,那你吃完趕緊睡覺。”晟陽拿手機看了下時間,屏幕還是碎的,摸着有些紮手,但一直沒來得及處理。
江閑看過去,淡淡道:“你有多久沒好好休息過了?”
“怎麼突然問這個?”晟陽扯了下嘴角,漫不經心道:“我挺好的,比在學校坐着上課輕松多了。”
他和之前一樣,裝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晟陽……”
過了好久,江閑輕聲道。
他把狂風驟雨藏在衣袖下,留的是滿目溫柔。
江閑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過話,晟陽想,如果有一天江閑這樣叫他的名字,應該是在他們的婚禮上。
“我們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