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仙垣淳于氏也正是因為庇護過淳于都蒼，而得此後仙緣長青，家族綿延繁盛。

邵禮當然聽過淳于都蒼的故事，所謂蒼生道，絕小情而得大愛，那個在天界清心寡欲著稱的女仙都沒能渡劫成功。

他更擔心自己這個修紅塵道，需要把人間七情六欲嘗個遍的麻煩弟弟。

十七世了，生老病死，貪嗔癡妄裡不知滾了多少圈，總算等到他這一世願意主動沾染情愛。

邵禮不想放過這一次機會，他和母後都等待得太久了。

“你什麼意思？”

“邵宗主好演技，都惦記上仙骨了，還在這惺惺作态呢？”賀卿生眯眼，“不過也沒關系，你不會活過今晚了。”

黑紅的煞氣絞緊，邵禮死死地調動全身力氣抗衡，應去劫望着黑紅煞氣中心的人痛苦扭曲的面容，本能地按住了賀卿生的手。

“等等，生生。”

他語氣中夾雜着自己都不曾知曉的急切，賀卿生松開了捆束。

邵禮渾身失力地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他望着賀卿生眸色晶亮，不生氣也不怨恨更無恐懼，神情甚至帶着幾分安心的滿意，賀卿生挑明應去劫的仙骨後，他瞬間察覺到天道限制的削弱。

他本來也就隻是一縷神識在這，這就意味着，他能幾乎無副作用的給應去劫和賀卿生透個底。

“臨安……應去劫，你曆劫的名字是我和母親一起定的。”

應去劫擰眉，賀卿生饒有興趣地用煞氣層層密封了宗主殿，等着邵禮的後續。

“是希望你早日‘去劫’而歸。”他勾起唇角露出了個嗤笑，“不過你這小子真讓人不省心。”

“宗主邵禮通達性靈多智近妖，是唯一可以容納我神魂凡人，之前你受傷瀕死，我借他的身體救了你，沒想到還是讓他察覺到了異樣。”

少禮說得很艱難，賀卿生自然幫他補全了後話：“然後邵禮推測出應去劫身上有仙骨，他天資聰穎不甘心修為滞澀，想奪的根本不是舍，而是應去劫身上的仙骨。”

“對。”

不是兩個人格，原來就是真實的兩個人。事情也很簡單，一個邵禮，想要應去劫死；一個少禮，想要應去劫活。

邵禮隐約猜到了少禮的存在。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邵禮要奪仙骨？”賀卿生轉問應去劫。

應去劫搖頭：“剛知道。”

“什麼也不知道就敢跟人拿性命做交易了？”

賀卿生猛地敲了一下他的頭，等手一下疼起來，才意識到太過順手以至于沒想起來他現在真是木頭腦袋。

“敲得好。”少禮承認他也手癢了，可惜神魂即将離體的感覺越發明顯，他隻能無奈笑道：“雖然我現在也挺想動手，但是……算了，還是日後再打頓好的吧。”

“邵禮已經知道臨安身有仙骨，那玄丹宗你倆也不可多留。”少禮指着賀卿生點了兩下，“你别想着等會把人殺了滅口，他壽命不絕于今日。”

賀卿生避開少禮的眼神擡頭望着屋頂。

少禮咳了聲，他對賀卿生的看法也同樣複雜，其實嚴格來說，如果不是司命仙君注意到了賀卿生這一奇怪變數，他這一縷神識下界也是絕無可能的。

天道對于曆劫的嚴苛，遠超他們的想象。

事情至此，少禮很難評斷賀卿生的存在，到底是他弟弟的破局關鍵，還是将人帶得更偏的同夥。

賀卿生出現，應去劫會踏上未知的兇險之路；賀卿生不出現，應去劫還會用前十幾世不染情愛的方法鑽漏洞，搪塞他們，不願成仙。

或許真像母後說的那句話一樣，緣之一字強求不得。

少禮對應去劫招招手，重重握上小木偶的手，對二人道：“臨安，賀卿生，十二垣情況前所未有之複雜，其中不乏天道的手筆，還望你們多加小心。”

黑暗中，斜倚在床上的應去劫看到小木偶隔空傳來的密信，終于明白從前少禮間歇性對他莫名其妙的親近、說教和管束來源于哪裡了。

但有關上界仙家說多錯多，他現在也隻能對少禮認真應聲好。

“唔，按理說，你得叫我聲哥。”少禮笑着，聲音逐漸淡了下去。

“哥。”

九重天，水雲境。

瑤池青蓮水鏡中，一聲“哥”不大不小，恰好讓走近的少禮聽了個明明白白。

“還算不虧。”他笑着忍下喉頭腥甜，向雲鬓寰瑤的女子潇灑行禮。

天後慈濟元君搖了搖頭，一股柔和的仙力拂過，将他的神魂滋養了大半，“少禮，神魂受損不是小事，即使一縷，也要好好休養。”

“是，母後。”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