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複交代的信息表明,在凡間的免日輝、真元宗和他都是同一陣營。在那作惡的陣營中,餘複和攬山青同為差使,真元宗受使于淩玄,而淩玄免日輝直隸于幕後之人。
最開始在凡間,并沒有什麼各方勢力糾纏,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餘複說,即墨鎮的木妖明樹和旱魃,目的是以免日輝老巢為中心輻射方圓千萬裡城鎮制造枉死冤魂。
若是旱魃成型,死在旱魃手下的人全化作冤魂,怨氣則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怨混怨,如同利滾利,京都再和即墨兩大中心遙相呼應,彼時凡間将被迅猛而急速地打造成無邊煉獄,即使人間的修士全部以身殉道,也未必能挽救危局。
而她陰差陽錯下,竟然在一開始,就奇迹地破壞了他們的計劃,且自那之後,一樁接着一件,都跟賀卿生脫不了幹系。
她跟着應去劫一路北上,沿途的邪神暫且不計,都順手吞了好些投了誠妖邪。
更是在到京都後,從應文身上發現換命一事,然後順藤摸瓜釜底抽薪斷了換命之術的來源,最後哪怕一無所知還能憑着叛逆的初衷弄死昭武帝、重傷免日輝、堵住靈界漏洞。
這一切巧合得像是天意。
“即墨鎮旱魃殺人和京都換命造成的怨氣不是同一種?他們在試驗哪種怨氣更能破壞靈界?”
餘複驚訝地張了張口,似乎回想了很多才将記憶同賀卿生的推測對上,他應了聲是,賀卿生等他繼續解釋,他卻話鋒一轉,提到了另一件事。
“師姐,還記得發如雪的毒嗎?”
賀卿生腦中清晰地拽出了應去劫攥着胸口喘息的模樣,她不合時宜地瞥了眼應去劫的衣襟交縫處,被時刻關注着她的應去劫逮了個正着。
她立馬挪開視線,沉穩道:“記得,怎麼了?”
餘複沉浸在他的情緒裡,沒有注意這邊的小動作,“那毒是大人交由攬山青的。”
賀卿生呼吸一窒,如果那時候她就被這位“大人”盯上的話,那為什麼她始終沒有受到阻礙。
她不認為能計劃出旱魃屠城、換命取怨、滅門宗派的幕後之人會突然善心大發,除非留着她還有其他用處。
餘複與她有着同樣的疑惑,淩玄派攬山青和他一起去凡間完成任務,他的一舉一動全在攬山青的監視下,攬山青同樣受到他的監視。
而行動期間,他根本不知道攬山青是何時同所謂的大人見的面,得到的指令,且這一步命令繞過了他們凡間的上司免日輝。
在得知應去劫沒有被奪舍後,他再也沒有在攬山青那裡打探到大人關于賀卿生的新指使。
那位大人就像是短暫的對賀卿生感了下興趣,又失去了好奇。
可是餘複直覺事情不會簡單,在邪神吳歧路那裡,連他沒有取到大人要的東西,都沒有任何指示。他便更加不安,借口去京都彙報,躲活的同時,延緩了賀卿生行蹤的暴露。
但當他到了京都,試探免日輝對賀卿生的态度,竟然隻得到一句“大人自有安排。”
這句如魔咒一般的話讓他惶惶不可終日,餘複依稀知道淩玄他們在做的事喪盡天良,但他隻是個受控于人的棋子,自身尚且受限,除了偶爾放水,勸賀卿生不要摻和,他根本做不了其他任何事。
大師兄和小師妹已死,他眷戀的扶留已滅,原以為好歹賀卿生還活着,但鬼知道他在看到賀卿生一襲白衣染血潦倒瘋魔的女鬼模樣時,費了多大勁才讓自己别露出軟弱的神色。
一個随時能消散的亡魂能做什麼?
他告訴賀卿生回十二垣,實在不行在十二垣蟄伏幾年去殺了梁邱暨洩憤也行。
但賀卿生竟然還是一頭紮進了陰謀的漩渦,與此同時,他和攬山青也收到了免日輝除去賀卿生的指示。
他察覺到免日輝的行動沒有取得大人的同意,本想據理力争,卻被攬山青的毒蠱控制,應下了這場差事。
他染滿無辜之人鮮血的手最終伸向了至親。
所幸沒有成功,可怕的也是沒有成功——她會和大人對上,和那個左右了千萬人生死但神秘至極且圖謀不軌的人對上。
簡直,毫無勝算。
“所以師姐你還不明白嗎?你所做的一切都在大人的掌控下。”餘複神色哀惶地看着她,“你這樣怎麼可能戰勝他呢?”
賀卿生毫不在意地唔了聲,聽了許久的關注點卻在另一個事情上,“你們原先要從岐山山神吳歧路那裡拿到什麼?”
“師姐你到底有沒有聽我前面的分析?”
賀卿生理所當然:“聽了啊。”
聽了但不妨礙她依舊我行我素。
餘複狠狠閉上了眼,半晌後咬牙道:“我不知道。”
“我接觸不到他們的核心。”
狂風掠過洞口奏響出凄厲的哀号,掩蓋了餘複最後一點顫抖的尾音,劇烈的震顫動搖山頂終年不化的積雪,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賀卿生看了眼洞外,轉頭對餘複威脅道:“我不管你妖化和那毒蛇有什麼關聯,但現在那條蛇死得幹幹淨淨,你不甘心也好,恨我也罷,要想出來找我報仇就老實用藥,妖化徹底根除了再來見我。”
語畢,她再沒多看餘複一眼,摸過應去劫懷中的丹藥丢給餘複,帶着應去劫徑直走向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