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紅的煞氣罩上砸滿了各色符咒法器,不知誰帶頭吆喝:“這弟子和那魔頭交好,大家夥捆了他一道審問邪術之事。”
大胡子聽了這話氣得不輕,這些人口中的審問都不是普通小弟子能扛下來的,他又急又氣,擠在人群裡渾水摸魚,給衆人撒着軟骨化力的藥粉。
應去劫無暇顧及煞氣結界外的情況,他的臉色蒼白,嘴唇血色褪盡,細細密密尖銳的疼痛從骨髓深處泛出,擾盡心智。
空中人影的動作悉數映入眼簾,他一張口,濃重的鐵鏽味充斥鼻腔,狠狠壓下咳血的沖動,應去劫碰了碰腕間紅镯:“把結界收了,我們得出去。”
紅镯燙紅指尖,卻不做應答,應去劫擔憂地看着賀卿生的背影,低聲又解釋了一句,護住他的結界才不情不願地扯開。
半空中,煞氣沒入淩玄胸口,他任由煞氣刺入,沒有過多躲避,甚至輕易到帶着些縱容的意味。
賀卿生卻怔然收回了力道,招式驟斷的反噬沖得她神魂震蕩,比起這,她試探出的結果更令人瞠目結舌。
“為什麼?”她聲音嘶啞滞澀。
“我想成仙,需要突破。”淩玄無比平靜,就像是在談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你不是說過成仙随緣随天意嗎?”賀卿生還是覺得難以置信,可眼前淩玄的實力确實有大幅提升,“那是千霄!你怎麼下得去手的啊?”
小師妹用劍善火,匹配的不隻紀仕,還有淩玄——淩玄同樣用刀善火。
煞氣在淩玄心髒中察覺到了小師妹的神魂殘魄,瀛仙垣淳于氏受過仙緣的孩子神魂純淨,極易辨認。
賀卿生甯願她認錯,可她沒有。
淩玄輕聲重複着她的話:“對啊,這是千霄啊,願意自爆護着你逃走的淳于千霄。”
“所以她快要消散了,現在正是需要你這個師姐為她續命的時候了。”
淩玄攥住長槍槍杆,湊近了賀卿生,他的眼中閃着惑人心智的光彩,語氣同樣蠱惑:“東川林秘境裡那些不相熟的弟子本來是要延緩千霄神魂的,卿卿啊,你說你為什麼要回來?是不是想再次害死你師妹呢?”
“不、不是。”
“不是的話,那千霄怎麼快散了呢?”淩玄目光悲傷哀婉,拽過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處,“卿卿,你給千霄分一魄如何?”
手下跳動着的心髒裡,困着那個給她绾發的嬌俏姑娘,淺薄微弱的神魂如紙般脆弱。
“一魄便可以護着她的神魂不散,像她在扶留淪陷那日護着你一樣。”
淩玄誘哄着,輕聲慢語,頗具耐心。
一魄而已。
她殺不了淩玄,千霄的魂卻快散了。
一魄而已。
似乎是當下最劃算的交易。
“好。”賀卿生覺得自己的聲音也變得遙遠起來。
淩玄對她溫柔喟歎:“好孩子。”
靈力形成的光帶環在他們之間,形成流光溢彩的鍊接。那鍊接如夢似幻,編織出一張巨大的網,網中挂着扶留宗上的美好舊夢。
她融在這副人偶軀殼裡的魂魄開始忽隐忽現,外力強硬地撕扯拽得她生疼。
淩玄或許不止是想要她的一魄,賀卿生想。
想着想着,一聲“好什麼好?”在耳側響起。
賀卿生被強橫地攔腰拽出了靈力光帶,攬進應去劫懷中,清新的草木香氣籠罩她周身。
她腦袋被按在他頸窩處,聽着頂上傳來應去劫帶着薄怒的聲音:
“太陰香裡融我血肉,忍冬藕裡築我脊骨。”
“我沒同意,他憑什麼要你魂魄?”
“你憑什麼不要這魂魄?”
他訓得不重,賀卿生卻像是被罵懵了一瞬,她動了動自己柔軟而觸感真實的手指,大腦幾近宕機。
“那千霄怎麼辦?”
她的臉埋在衣襟中,聲音甕聲甕氣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不就是天大的委屈,應去劫一時間心軟了下來:“交給我好嗎?”
賀卿生答出了她今天的第二聲“好。”
噗、呲——
劍尖楔入的滞澀和皮肉剝裂的悶響摻着肋骨斷裂的脆音。
賀卿生慌忙轉頭,一眼看到淩玄心口處插着的不留痕。
而此時她才注意到應去劫青綠袍角上染着大塊血迹,“應醫師——”她聲音發顫。
應去劫主動出煞氣結界,再破開各宗弟子圍追,從淩玄的結界中硬拉出她,這一整個流程的難度可想而知。
霎時,賀卿生靈台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