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盟長老到底是比弟子多活了幾百年的人精,眼前人他确實沒見過,但他暗中注意着李安的表情,見李安并無否認的神色。
李安方才提到的計劃隻說兵分兩路,一隊拖住紀仕,其餘人聯手去破開陣法,出秘境搬救兵。
衆人都默認由問心宗的去幹那最危險的活,根本沒有想過眼前除了長得漂亮但面生的年輕女修身上系着他們的活命之路。
他心中一緊,态度陡然溫和了下來:“海信不得無禮,這位小友隻是年輕氣盛,老夫一切聽從李道友的安排。”
他這話說得巧妙,用着長輩包容的口吻,看似寬容不與賀卿生計較,實則提前給自己搭好了台階,可進可退。
李安見群情激奮的衆人态度緩了下來,這才點了點頭介紹道:“這位散修賀道友,是問心宗貴客,此次受邀前來東川林秘境,是我問心宗之幸。”
“由她對付紀仕,我們的勝算才堪堪提至五成。”
“既然賀道友開口,那便勞煩海延長老從旁協助賀道友了。”
李安連從旁協助都說出口了,賀卿生的實力不言而喻,被喚作海延的天海盟長老木着臉僵在原地。
看不穿修為的,除了法器遮掩,還有一種可能是——修為超出了他們所有人。
其他方才附和過天海盟的修士齊刷刷閉了嘴,安靜如雞,能讓李安說出是問心宗之幸的散修,絕對不是他們這些宗派長老弟子能得罪起的人。他們生怕做了什麼特别動作,讓賀卿生記住了臉。
海延長老心态調理得倒快,滿臉肌肉抖了三抖,擠出個笑湊到了賀卿生眼前,和善友好地套近乎。
賀卿生繞過海延,點了海信出列:“他也同我們一起。”
海延長老滿天冒汗:“賀道友……這不好吧,海信他還是個孩子啊,修為哪夠那些人塞牙縫的。”
賀卿生不鹹不淡瞥了他一眼,“海信不夠,就再加幾個天海盟弟子吧。”
“海苔海帶海草都行。”
她擡起手要繼續點将,海延閃身擋在前方,谄笑道:“夠了夠了,海信一人夠了。”
海延此時關切的神情不似作假,幸存的弟子隊伍中,也是天海盟幸存的弟子最多。
啧。
賀卿生撇撇嘴,失了興趣,不再為難海延,轉身湊回應去劫身邊。
——
司吉在前開路,李安在後斷尾,中間的一行人變幻着隐匿法陣,往秘境出口處行進。
少了修士的東川林秘境甯靜深邃,隻有奇異的山川流水亘古傳響。
越往密林外去,妖獸異怪越少,不算值錢但量大的草藥紮根生長在古木根下,有的花瓣濺上了星星點點的血迹,有的花蕊處盛了攤血泊,有的根莖血漬未幹……
一路走來,衆人見到了許多具屍體,慘狀各異。
有的是同門,有的是親友,有的是舊相識……幸存的衆人皆面容嚴肅,心情沉重。
趁着他們替亡人收屍前,賀卿生查看了幾具屍體——都幹幹淨淨,沒有半點亡魂的痕迹。
同她們猜測的一樣,或許紀仕殺人是其次,奪魂才是主要目的。
可是這些年輕弟子,并不是每個人都天資卓越命格貴重,靠勤奮刻苦磨上元嬰大圓滿的大有人在。
真元宗如果要拿他們換命,換出的命格未必是他們想要的。
但若不是換命,他們殺了弟子困魂于心,是有什麼目的?
記憶中詭谲的禁術“日月換”應需而生,賀卿生心中冒出了無數個疑惑。
她回頭望了眼李安,對方注意到她的視線報之一笑,賀卿生回以假笑。
“日月換”殘卷在問心宗,她師父在問心宗,假的師弟也在問心宗。
一切線索指向問心,看來她不得不去一趟問心宗了。
她視線盯着應去劫手腕的镯子走神,她手上戴着的镯子精雕細琢,應去劫那邊的卻隻是簡單的圓環,素淨得不行。
賀卿生忽地攀比心上來了,不動聲色挑出一縷煞氣,纏上了應去劫小指。
對方微微俯身,語氣輕柔:“怎麼了?”
“應醫師喜歡什麼紋樣?”
“都可以。”
“嘶,敷衍。”賀卿生啧了聲,取回那縷煞氣。
“是真的都可以。”應去劫無奈道
兩人東扯三句西扯三句地搭着話 賀卿生言辭鑿鑿同他解釋了圈回答中“都可以”的罪大惡極之處。
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
“應醫師你變了!”
賀卿生的大聲控訴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其他人本來就在豎着耳朵探聽,現在更是恨不得把視線沾在隊伍中的二人身上,連隊尾的李安都擡頭望向了這邊等賀卿生的後續。
賀卿生感受到衆人的視線,十分滿意,放開了演技,一聲百轉千回的“甯甯”叫得衆人寒毛倒豎,緊接着跟了一長串無理取鬧的指責控訴加委屈。
一套下來,除了應去劫,其他人都在暗地裡瞠目結舌,沒一人發現,細若蠶絲的黑紅軟線無聲無息纏上了他們的衣擺和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