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身影和白影幾乎是同時而動,而他們的目标完全一緻——另一側的應去劫。
應去劫拿着李伏安現教的符紙,現用在昭武帝身上,沒有想到危險正悄然逼近。
李伏安在意識到自己對上帶免日輝毒的昭武帝,很不讨好,突發奇想,讓應去劫代替他進攻,他則去轉移昭武帝注意力,順便給應去劫按上防禦即可。
兩道殘影,說不上誰更快,賀卿生卻下意識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細分不出自己同免日輝距離多少,可哪怕是一厘一毫,都有可能危及應去劫性命。
囚于陵墓中的亡魂煞氣提取殆盡,心念轉動,半塊陵墓和邪神之心開始急速煉化。沒有水生木作緩沖,滔天的煞氣充盈不絕,賀卿生戾氣難壓。
她清冷的眸再次倒映出無邊火光,哭喊聲、慘叫聲、求救聲,聲聲入耳。
隔壁山頭的體修師姐被折斷了雙腿,最愛做飯的藥修弟子被砍斷了雙手,愛耍寶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師兄被砸碎内髒……
她再次看着,再次無能為力。
心口鈍痛,眼角再次滑落血淚,玉面紅痕,最是凄婉痛楚。
巨大的悲傷席卷而來,但她這次沒有逃避夢魇。
就同她那日毅然喚出長槍迎敵一般,煞氣凝成的長槍于賀卿生手中歸位。
長槍破陣,在免日輝觸及應去劫的前一秒,刺插挑扔,将他狠狠地撞開,黑紅煞氣瘋狂撕咬上去,連一側的昭武帝同樣身陷囹圄。
免日輝剩下的攻擊餘波,被李伏安的防禦符盡數擋下。
一時間,攻守易勢。
應去劫看着周身煞氣翻湧的賀卿生,在她眼中看不到熟悉的情緒,徒留一片冰冷兇煞。
“生生。”他咬破手指急忙上前。
寒涼的煞氣順着他腳踝攀纏而上,耳旁傳來昭武帝嘶啞難聽的尖叫,免日輝陰險邪獰的冷笑,和李伏安讓他别靠近的急呼。
可望着白衣遺世的身影,應去劫隻覺天地靜寂,他走過去了,走近了。或許會有危險,但他不想留她一人淹沒于煞氣。
他選擇擁抱那片刺骨的寒意。
指尖頹然停滞半空,應去劫的脖頸處傳來細密的刺痛。鮮血快速流逝帶來急促的眩暈感,讓他幾乎以為這是一個帶有溫度的實質擁抱。
咚咚咚——
心跳震若擂鼓,他仿佛能感到頸間規律的鼻息,輕輕笑了一聲。
這一聲驚醒了目光渙散的賀卿生,她從應去劫頸間茫然擡頭,鮮紅的血液從白皙的皮膚上冒了出來,血線蜿蜒至鎖骨處形成了無與倫比的瑰麗寶石。
賀卿生小心翼翼觸碰那紅寶石,明明血液融進神魂潤物無聲,她卻像被燙到了般,顫了下縮回指尖。
藍色熒光閃過,傷口愈合,賀卿生似是要忘了先分開距離,隻輕聲問:“疼嗎?”
“不疼。”應去劫笑得很溫柔,看起來一副任人欺負的好脾氣模樣。
煞氣帶來的兇戾怨氣,被妥善熨平。
一旁的免日輝被煞氣啃食大半,趁着衆人喘息的間隙,墜進了身後破開的傳送門。
李伏安看了眼已無還手能力的昭武帝,徑直追着免日輝進了傳送門。
賀卿生隻來得及跟進一縷煞氣。
昭武帝被黑紅煞氣纏滿全身,如剝洋蔥般,腐肉層層剝盡,露出了他陰鸷的魂魄面容。
同昭武帝屍體端正的面容不同,前朝亡國之君面容靡靡,酒池肉林堆砌出的糜爛感滲入骨血,貫穿靈魂,他的魂體充斥着惡臭的怨力。
賀卿生沒有立即剿滅他的殘魂。
完善的攝魂術沒入昭武帝眉心,提取出大段的碎片記憶。
前朝末,世家當道,帝王昏庸,耽于享樂,極盡奢靡。民脂民膏供養不起無能的帝王和龐大的世家利益集團,民不聊生。
大肅開國帝王昭武帝順勢揭竿而起,勢如破竹,很快推翻了前朝,親手斬殺了前朝亡國之君,建立新朝新政。
這和曆史上大多王朝更疊沒有什麼區别,但問題就出在前朝亡國皇帝身上。
他将萬民視為牲畜物件,覺得自己奢靡享樂并無任何錯處,有錯的是不聽話謀逆的大肅先帝。他由衷地恨上了昭武帝,在死後怨念不散,遇到了免日輝。
免日輝許諾,幫他用仇人的身體還魂,他連還魂的代價都沒問,就迫不及待同意了免日輝的提議。
大肅初建,先帝帝王氣盛,免日輝幫他隐藏魂魄後便消失了,他等了許多年才奪取了昭武帝的遺體。
沒想到魏春風緊鑼密鼓地搜尋,很快發現了他的痕迹,将他封印在了免日輝花陣中。
出乎意料的是,免日輝同他再見的時間并不早,甚至也隻比賀卿生發現他們早了半年。
記憶的主人不在意國民生死,仇恨和享樂占據他全部的腦海,至于其他,他無所謂,樂得自在做人棋子。
在這份記憶裡,賀卿生竟找不到一點關于免日輝的來曆和目的。
煞氣絞緊,吞噬掉面前混沌癡傻的亡魂。
結界中的黑霧不再增多,賀卿生謹慎将其收回陵墓内,天際被一點點擦淨,露出幹淨而清晰的世界。
兩波力量來源,她恢複得極為迅速,看眼前的應去劫越看越覺得可口。
可沒有水生木從應去劫身上提取生機,僅靠血液的話,她不能賭自己不把應去劫吸成人幹的概率。
意志和本能相對抗,賀卿生眼皮越來越重,她縮回應去劫懷中,呢喃道:“應醫師,我先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