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吳三你這大早上的就搞了這麼多柴火啊!真是能幹了!”張大姐的聲音由遠及近。
吳三回來的第一天,她還是不太放心,做過家裡的活就早早過來了,想看看有沒有能搭把手的。
剛一進門,就被半面牆堆放整齊的柴火震住了,她拉過吳三,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好孩子啊!你這是好透了,你娘這些年一個人帶你吃了不少苦頭,現在總算能享享福了。”
賀卿生戳了戳應去劫:“你的藥還有這功能呢?”
應去劫搖了搖頭,複又點了點。
各種珍草異株煉制的聚元丹,雖然不如回魂丹管用,但用來治愈吳三倒也戳戳有餘。
以防萬一,趁吳三忙完柴火要去上房修瓦的間隙,應去劫拉住了他,又仔細看了一遍他的脈象,除了些許餓出的虛弱以外,并無異處。
應去劫的行禮一早就收拾好了,吃過早飯,又過了一會,便同吳三和吳老太告了辭。
應去劫頂着小木偶路過大黃家時,大黃沒被鎖着,嗷嗚一嗓子就追了出來。
賀卿生剛想猖狂一笑,發現應去劫沒有如自己期待那樣,出現被狗攆而逃竄行為。反倒目光嚴肅地審視着她,頓時有些讪讪。
在賀卿生看來,應去劫日常大多時候都表現的溫和穩重,隻有少許時刻會藏不住少年稚氣。這一路,她最喜歡的,便是緻力于逗弄應去劫,美其名曰幫他恢複些活潑生氣。
大黃讨好地蹭了蹭應去劫的小腿,相當溫順。
應去劫蹲下身,摸了摸它的頭。
大黃對靠近了些的小木偶呲起牙,頗有些狗仗人勢的意味。
應去劫默然道:“你不會半夜去偷人雞了吧?”
賀卿生:“你要不先給自己治治腦子呢?”
應去劫笑出了聲,他發現,用賀卿生平常半惡意揣測半不着調的話去回她,她就會自己破防。
逗一逗還挺有意思的。
“回去吧,我們走了。”
應去劫捏着小木偶手臂對大黃揮了揮,被賀卿生一陣嘲諷。
“誰要跟那狗子道别了!别給我擅做主張。”
應去劫充耳不聞,自顧自地走上小道。
他打算路上找找有沒有合适的木料,先練練手,小木偶三個手指到底不如五個靈巧。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應去劫找木料的想法終止于他第三次回到村口。
真是奇了怪了,他是每到一個地方都要經曆這個流程嗎?
一人一鬼迎着朝陽站在村口,長久的靜默無言。
賀卿生無語:“馬上三天了哥,别犟了,進去歇歇吧。”
應去劫大受挫敗,老老實實進了村。
賀卿生感應着纏在應去劫手腕内側的細蠶絲,饒有興味的勾了勾嘴角。
事情果然沒那麼簡單。
村子裡還是那副普通平淡的模樣,耕地的青壯年、織布納鞋的婦女、玩鬧的孩童……以及擡頭便能看到高挺引路的白楊樹。
應去劫仔細分辨着村中每一處不同,他覺得自己就算方向感再差,也不至于在能觀天象平原上迷失三次。
比起質疑自己,他更質疑這個村子。
所以賀卿生讓他進來他也沒猶豫,但是觀察村子中的每一個細節,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
路過大黃時,狗子沖他叫了兩下,興奮地狂搖尾巴。有幾個小孩爬上樹,嘻嘻哈哈地正在摘柿子,應去劫伸手要了兩個。張大姐看見他又回來的時候,先是驚訝,而後自然地喊他過去喝杯茶水。
這個村子沒有任何詭異之處。
唯一的異樣,便顯得格外突出。
賀卿生看着應去劫敲響吳三家的木門。
吳三來開的門,看到是應去劫,頓時驚喜萬分:“應醫師!你沒走啊?”
應去劫颔首:“迷路了,真是不好意思,又過來麻煩你了。”
“應醫師哪裡的話,不麻煩,快請進。”吳三熱情地引人進門。
院子裡,擺着吳三洗完曬好的床單被褥,木盆裡還泡了一大盆日常衣物,看樣子是吳三正打算搓洗。
吳老太躺在一邊的搖椅上,旁邊擺着吳三炒好的一盤花生,懶洋洋地曬着太陽。
看到應去劫進來,也隻是懶懶地擡了下眼皮,又快速閉起假寐。
“吳奶奶氣色比先前好多了。”應去劫坐在了旁邊的木椅上。
吳老太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沒有交談的意思。
吳三從堂屋裡端出泡好的茶,遞給應去劫,态度很是熱絡,滔滔不絕地講起他這幾天在家裡幹的活。
小小的院子被鋪上平整的磚石,院前端開墾了一小塊蔥蒜苗圃,角落架上了葡萄架。
吳三說,等來年種了葡萄藤,順着這個架子爬上牆角,這一塊的幾戶人家都能吃上葡萄。
賀卿生早就把吳三家巡視了一遍,确實幹淨規整了許多。漿洗完的衣服、除盡的塵垢、補好的屋瓦、碼好的柴火,甚至房中尖利的地方都被抹了弧度。
樁樁件件的家務單看并無問題,組合起來,倒像是,臨終遺贈。
吳三他知道自己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