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巧的木刻人于窗邊款款落座,白玉棋盤中黑白子對立僵持,不是死局,卻無一子破局。
她玉指纖纖,保持着執棋的動作。
賀卿生等她半晌也不見動作,才恍然想到美人無神,怎麼能解棋局呢。
竹影斑駁,明月漸漸沉西。
小木偶動了動,爬上了棋盤。它沒有手指,隻有三個木棍拼成的簡易抓手,抓了半天也沒抓住一顆白棋。
最後推着角落的一顆白子繞來繞去,眼見着能落在解局之處,下一秒被木刻人捏住腦袋,拎出了棋局。
“不要亂動,小幺。”
木刻人的聲音依舊平靜,小木偶人卻一下耷拉了腦袋。
賀卿生居然能從它那單一的黑豆眼裡,看出沮喪的情緒,真是見鬼。
不對,她自己就是鬼來着。
眼見着木刻人又要坐回原位,扮演她的美人畫卷。
賀卿生不想打草驚蛇,果斷強征了小木偶的身體。
算了,醜就醜點吧,好歹沒啥固定程序。
賀卿生借着小木偶在府邸竄了幾處,竟然還真讓她有了些發現------那個叫古良弼的知縣竟然回來了。
貪官良心發現?
鬼才相信他能良心發現。
不對,鬼也不信。
賀卿生火速挪至了牆角,鬼鬼祟祟地蹲在角落偷聽。
可惜他倆的對話基本結束了,賀卿生隻隐隐聽到了句“姓應的黑心醫師”,還有“明先生救我”的哭嚎。
賀卿生暗中思忖,古良弼居然還有怪罪應去劫的意思,他又叫那個什麼明先生出主意。
那麼今晚叫小木偶去刺殺應去劫的,不是古良弼,便是這什麼明先生。
古良弼她見過,是凡人。
這明先生身上指定有點邪門。
她去吞了這兩人,應該還可以恢複一些實力。
要知道她吞掉肥遺、鱄魚也隻漲了一點戾氣,散得太快,她甚至來不及幹更多事。
照這個速度,别說複仇,她連修真界的靈界都過不去。
賀卿生躍躍欲試,她還沒吞噬過活人呢。
有點好奇。
她控制着小木偶飛身上瓦,掏出了木偶腹中卷曲的軟刀。
她剛揭開瓦片,想借着跳躍而下的力直接給古良弼一刀,然後麻利地幹掉明先生。
突然被一隻修長的手提溜住了光潔的腦殼。
“你要幹什麼?”應去劫按着她藏在了一處屋檐交接的四角處,盯着她手中的軟刀質問道。
賀卿生見他身上染血的衣袍都沒來得及換,一看就是跟在她們後面追過來的。
自己現下拿着的刀還沒擦,簡直像是行兇後心虛逃竄的兇手。
賀卿生覺得自己不能忍受這樣的誤解,認真道:“不是我幹的,我動手不用等你睡着。”
應去劫額角抽了抽:“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
“對啊。”賀卿生認同地點了點頭:“要不是我善良且樂于助人你就無了。”
“行,多謝你。那你在這幹什麼?”應去劫道謝質問一氣呵成,大有一副她不說清楚就不讓她走的架勢。
“在這殺人啊。”賀卿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應去劫還管上她了是怎麼回事。
“古良弼貪污自有上官大人懲戒,你在這湊什麼熱鬧?”應去劫将小木偶拿捏在手中,賀卿生感覺他要拿捏的不是小木偶而是她。
“管你什麼事?”
應去劫點了點她的腦袋:“古良弼再作惡多端,那賬房明先生卻是最普通的凡人。你本就戾氣纏身,再造殺孽是真不想入輪回了?”
賀卿生沉默了,應去劫要是兇一點,或者說什麼她壞事做盡不可救藥之類的話,她還能适應一點。
可是對方語氣,活像管着她唠叨的長輩親友,她不是很想反駁。
房門開合聲在深夜顯得極為突兀,是古良弼同明先生出來了。
那明先生是個清秀孱弱的年輕人,背影看着像一棵勁瘦的青竹,卻沒有青竹那種生機,一派死氣。
他敏銳地回身看了眼房頂,無機質的眼睛在黑夜中閃爍着詭異的銀光。
應去劫捏着小木偶往下一躲,等人離開這處院落才松了口氣。
賀卿生嘲諷道:“那賬房明先生邪氣四溢的,最普通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