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将軍公務繁忙,沒有跟随一路,啟程不久,就星夜不停的趕回去了。獨留楚夫人應對幾個孩子們。
楚鈴蘭的弟弟小她兩歲,今年十七,名叫楚能,今年剛在金吾衛挂了個職。正是年輕活潑好動的年紀,很快就和季風他們玩到一處了。
每次停車休息,都和季風騎馬撒着歡兒的跑,到處獵野物。
楚能一臉感慨:“我小時候就羨慕别人家兄弟姐妹多。現在姐姐找回來了,我還多了這麼多哥哥姐姐,我真高興!”
季風和杜鵑等人都連說不敢高攀。
人家看得起是一回事,他們地位微賤也是實情。
木芙蓉的病拖延了行進速度。
楚夫人性格暴躁,卻又意外的好說話,大抵是這些年沒好好帶過兒女,心有愧疚。還刻意走風景好的地方,一路遊玩,培養感情。
這一走就走了一個多月。
四月初,一行人才趕到京城,春意正濃,百花齊放。春闱結果已出,狀元披紅挂彩騎馬遊街。高中的進士,日夜歡慶宴飲。還有那榜下捉婿的,彼此中意,已在籌備婚事了。
金吾衛在街上行走巡邏,日夜不停。馬車剛進城,就被人群沖散了。等馬車停下,謝追敲開馬車門,木芙蓉懶懶伸出頭,隻有她和謝追,沒别的人了。
謝追也不多言:“兄長讓你去七樓的包間等他,他忙完就過來。”說話間還遞給她一頂帷帽。
木芙蓉無語加震驚,她才剛進京,她病了許久這才剛好,她亂糟糟的還沒梳洗……不是,她憑什麼要來見他啊?他以為他現在還是她的誰?他還是那麼自大自負自以為是。
謝追将話帶到,引了暗門讓她進去,也沒跟上去。
他剛入城就收到消息,少爺想見木姑娘,趁着人多,他親自趕了馬車脫離隊伍。他有些擔心季風他們找不見木芙蓉會擔心,準備回去說一聲。謝韫之其實早有安排,派人去跟楚夫人說,徐家那邊得了消息,得知姨侄女來,派人來接,剛才人多,接到人先送去了姨母家,稍晚些的時候再送回去。
木芙蓉下了馬車,擡頭一望,就知道這是七星樓。
謝家的産業。
七星樓豪奢,往日就是絲竹管弦不斷,熱鬧非凡。最近幾日尤勝往昔。許多人想來此消遣都訂不到桌子。
這七星樓雖有七層,第七層卻從不對外開放。木芙蓉知道,謝韫之喜歡在此觀景,不喜人打擾。他會在此思考處理未盡的公務,同人應酬也有專門的客房。
木芙蓉上一世可沒少來這地方,爬樓爬的她都有心裡陰影了。謝韫之在此應酬醉了,不願挪動就會在此歇下,可他一個人又睡不好,就會叫人将她接過來。摟着她的時候,還不忘甜甜蜜蜜的說:“還是抱着夫人心裡踏實啊。”木芙蓉心裡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她都已經睡下了,從溫暖的被窩挖出來又重新穿戴整齊,一路颠簸,可想而知心情有多糟糕,更何況她明日也有一大堆的庶務要處理。她的長指甲勾起幾次想抓破他的頭皮讓他感受自己的憤怒,最後卻隻能委曲求全的順着他的發根輕柔梳理,直到他呼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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敞開的小門站着一人,低眉順目,是七星樓的管事薛齋,謝韫之的心腹。
此人有個特點,嘴嚴。曾經一段時間,木芙蓉以為他是啞巴,因為從他嘴裡打聽謝韫之任何事都打聽不到。譬如薛齋曾帶過其他女子也上過這七樓。她曾拐着彎兒問過,後來不想問了,選擇視而不見,主動避讓。
這世上男子或許會有一個妻子,但不會隻有一個女人。就連那販夫走卒,若有錢财也會去那勾欄瓦舍嘗鮮。聽了男人幾句甜言蜜語就當了真入了心,何其可笑。
暗道晦暗,窄而陡。薛齋提燈引路,安靜的仿佛一具木偶。二人之間保持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及至到了第五層,拐彎的時候,木芙蓉撥開一處機關,身子一靠,轉了過去。這是一處空房間。站定,并未停留,打開門,宴樂玩樂之聲,脂粉酒香撲面而來。
有酒保正舉着托盤從門前經過,看到房内出來一人,愣了一下。轉頭看去,那女子沒有東張西望猶疑躊躇,輕車熟路,直奔通道口,像是熟客。
下了五樓,豁然開朗,四層往下,圓形回廊,後有包廂,中間留出一片開闊空地,立四根巨柱,上雕鎏金巨獸,參天而起。飄渺紅紗輕緩而下,下設高台,舞姬長袖揮舞,旋轉跳躍如柳絮扶風。
回廊上都是人,飲酒說話,肆意快活。各色美人穿梭其間,卻不似那勾欄瓦舍,随意狎昵。談吐高雅,吟詩作對,講究一個意趣。
七星樓,木芙蓉來過很多次,卻從未在正廳停留過。每次她都是被引進暗門,一路上至七樓,連六樓都沒下去過。
也是,來這裡消遣的都是男人,偶有帶女伴的,也隻會是外室姬妾之流,正頭娘子是不可能來這地方的。萬一被沖撞了,也不知是家裡男人沒臉,還是會叫客人不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