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華再次聽到迷霧中的鹿鳴，卻少了許多悲涼，更像是她第一次來山中所聽到的那樣，林籁泉韻，宛轉悠揚。那隻貪吃的小鹿蜀在她懷中安詳地睡着，而師父也在身側撫須微笑。

鹿蜀看到了族人在山中輕盈地跳躍，純白無瑕的皮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歡喜地看着，也縱身一躍，追了上去。

鹿蜀純良，山神慈悲，卻不忍遷及無辜之人。

山中的霧氣漸漸散開，融融暖意驅走了殘冬蕭瑟，綠意以催枯拉巧之勢将灰白的山谷劈開。此山又恢複了勃勃生機，而鹿蜀、山神及亡靈也将再入輪回，希望他們下一世不會再這樣悲苦，也定不會如此。

五方登時咳出一口血，他本舊傷未愈，如今又以神力相助，身體已是支撐不住。雲華忙将他體内靈力壓住，收斂于丹田之中，以免筋脈寸斷，又喂了三顆黃勻丹，他的臉色方才漸好。鹿蜀此刻也是虛弱至極，雲華将部分神力灌注在她的體内。

正當衆人調息之際，卻聽身後傳來窸窣之聲，一個陰測測的聲音響起，“畜牲，拿命來！”

管事和幾個獵魔不知何時醒來，用狠厲的眼神盯着他們。“我們苦熬這麼多年，終于見到了你最虛弱的樣子。”

雲華皺眉，她的忘憂散分明撒了挺多，這些人沒有十天半個月是絕對醒不來的。

“還有你！”管事惡狠狠地瞪着雲華，“今天，你們一個也别想活着出去！”獵魔雖筋脈酸軟，但一腔恨意卻讓他們顯得如狼似虎。

還好當時留了個心眼，将他們的弓箭悉數毀掉。雲華此時已無法再動用神力，枯木逢春已讓她元氣大傷，面上卻不動聲色，“你們毀人故土傷人性命在先，心中竟無半分悔恨麼？”

管事“呸”了一聲，“它們也配？不過是畜牲而已！凡間最下賤的東西！”“再說了，”管事眯起了眼睛，“稚子懷壁，一身奇效卻無力自保，是他們自己的過錯！怨不得誰。”

“這些牲畜不僅讓我們飽受多年之苦，家中老母臨終之際，惟願得見天日一眼！卻抱憾而亡。都是這些畜牲的錯！”

“我們是剝了它們的皮，但那些皮不是已經還給它們了麼？好，這樣不夠，我們又用人皮祭祀。如此種種，還不夠麼！”

其餘獵魔也一并嚷嚷起來，他們眼中的恨意是那樣真切地燃燒着。

五方冷漠地看着這些人，心中嫌惡。雲華的眼中刀光閃爍，淡淡問道：“若我将你們活埋了，又将種子埋進土裡，便也能得到你們的諒解？”

“巧言令色！總之，就算和你們同歸于盡，也别想離開這裡！”管事握緊拳頭，眼神極其狠厲。

雲華認出這是獵人的召集手勢，訝異地問道：“你林中還有同伴？”

管事冷厲一笑，“你知道又如何？受死吧！”他手勢一揮，衆獵魔一擁而上。

鹿蜀躍于雲華等人前面，化出結界。獵魔的武器是最原始的石子，他們離開弓箭便同凡人無異。石子一下一下地砸在鹿蜀身上。雲華咽下喉間甘甜，一口血止不住要吐出來。她捏住帶毒的飛針，正要發射出去。忽見眼前獵魔竟接連倒地，箭矢自空中飛嘯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