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疼痛,他還沒放在眼裡。戰場厮殺無情,刀光劍影,命懸一線,皆是常事。他歡喜……是為了别的。
“你們聽說了麼?前日村中又擡回幾具無皮屍體,死法極其殘忍,皮在生前被人給活活剝了下來!”
雲華剛剛落座,一菜一肉一湯,筷子還沒動呢,隻一思量,剝皮的畫面卻浮現腦海,徹底倒了胃口。
“可不是麼!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數年前就發生過,自那以後此處便成了禁地,如今要不是有水玉至寶的傳聞,自是無人敢來的。”
雲華特地點了條清蒸鯉魚,此時正用筷子撥弄着魚皮。照理說鳥是愛吃魚的,但眼前這隻鳥,卻盯着青菜吃個沒完。
“要我說,在座的諸位也是靈力高超或窮兇極惡之輩,服用靈玉便得呼風喚雨之能,這可是神力,誰人不心動啊?如今世道大變,不是幹旱就是洪水。得了如此寶貝,定能成為達官貴人修仙大派的座上客!”
“是啊是啊……如此寶貝,再待上幾日又何妨,喪命又何懼!”大漢臉上刻着道長疤,自是哈哈大笑。卻是一名武修。
雲華眼睜睜地瞧着小鳥一下一下又一下,将盤中綠油油的青菜夾了個精光。
……一隻不愛吃魚愛吃蔬菜的鳥!
五方知她心中所想,冷冷說道,“隻有水鳥才愛吃魚。”
“師姐,好可怕,我們快離開這個地方吧。”說話的是女童模樣,不過十來歲的年紀,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像棵小豆芽。
“阿棉乖,我們此番不為玉石,隻為師父尋一件舊物,師兄已去尋覓,待他歸來我們便離開此地。
更何況還有師姐保護你呢,我一會兒再給你畫幾道符咒,你好生收着,師姐的符咒可厲害了,絕無任何邪祟敢傷你。”女子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面貌普通,說話卻溫溫柔柔的。
這便是修符咒一脈的了。五方思忖道。
“嗯!師姐最厲害了!阿棉不害怕。”女孩拽了拽師姐的衣角,怯怯說道。
雲華挑了挑眉,“這個小不點,倒是很有意思。”五方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正是方才怯生生的女童。
“她修的是妖道,分明是一隻棉花精。身上戴了隐匿妖力的寶物,凡人是看不出來的。不知為何卻混入符咒師一脈,好生奇怪。”雲華又往嘴裡送了一大口肉,雖說嘗不出味道,但這肉香噴噴的,肉質肥而不膩,甚好甚好。
五方一言不發。
“吃飽喝足,自當去消消食。”雲華放下筷子,伸了個懶腰。
屍體擺放的位置很好找,西北邊湊熱鬧的人密密麻麻圍了一圈。這幾具屍體形态都極為相似,皆是血肉淋漓,面目扭曲,極為可怖。濃烈的鐵鏽味和腐敗的氣息在空中纏繞,令人心悸。
雲華靠近仔細瞧了瞧,剝皮的手法卻是極娴熟的,骨肉齊全,并沒有什麼多餘的傷痕。
雖是醫者,卻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場景,心下不忍,暗暗念了幾句往生訣。雲華面上雖波瀾不驚,眼中的冷意卻似刀光閃過。
對于剝皮一事,衆說紛纭,有膽子粗壯的,也有身上背了不少人命的,或是自诩靈力高超,真正想走的卻沒有幾人。畢竟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如今妖物肆虐,這種死法已讓人見怪不怪。
前兩日雲華是沾床就睡,今日倒是不慌不忙地坐在桌前,給自己泡了一杯上好的龍井。溫杯、投茶、沖茶、刮沫,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雲華給五方斟了一杯,又自己飲了一杯,再添新杯。
“茶中加了清心的藥草,這熏香中有毒。”
五方一飲而盡,而後望向雲華,“你是說,這是黑店?”
雲華挑了挑眉,“豈止是這家店,乃至此村,也都是黑村。
初來便覺不對,這些管事随從,以及店裡的小二,虎口、食指都有一樣的痕迹,那便是常年張弓留下的老繭,且都擅長手勢交流,抿嘴是停止行動,微微張開便是主動出擊,還有握拳、向右滑動手臂等等,這些細小且統一的動作,隻有獵戶才會慣用。
他們是山中獵戶,不知為何卻僞裝成村民,還在此開設客棧,又放出水玉的消息引來修仙者。”
客棧、水玉、血阍草……剝皮。
“此間必有妖物作祟。”
今夜的風格外大,窗外風聲簌簌,仿佛有人在用力地拍打着窗。
嘎吱一聲,紙窗蓦地被風吹開,蠟燭熄滅了。在稀薄的月色中,有道黑色的影子逐漸逼近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