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處叛黨這事的确不易,蕭弘憂心道:“潘氏、尹氏在朝中世代為官,人脈關系錯綜複雜,想要徹底拔除談何容易?怕隻怕有心之人會趁此機會結黨營私誅除異己,又牽連了無辜。”
“魏王大概也是出于這般考量,特地調派宗烈領了一千咱們鎮北軍的人馬前去協助大理寺和禦史台辦事。有咱們的人跟着,就算有想以權謀私的,行事也得多一分顧慮。”
蕭弘默默點頭。魏王心思缜密,分得清孰輕孰重。朝中有他攝政,總能讓人放心一些。
“這次的事情實在太大,禁軍也因多人參與叛亂而被整肅。最近聽到風聲,皇帝可能要讓咱們暫時留在京中,用咱們帶來平叛的十萬兵馬鎮住京師。”說到這裡,齊懷安語氣中添了絲憂慮,“皇帝會不會還是疑你?”
蕭弘微微搖頭。京中大亂,他不可能袖手旁觀。若是天子依然疑他,他如今也無可奈何。但叛亂剛過,朝中正是用人之際,這時候天子是不會動平叛有功的重臣的。
見他神色,齊懷安略微放心了些,又說起這幾天皇帝論功行賞,凡是平叛有功的都予以重賞。雲麾将軍胡伯雄因守城有功擢升揚武将軍。左監門衛将軍柳百成也破格晉升為神武将軍。隻有關于蕭弘的封賞遲遲未有定論。
“哥,你拼死來解京中之圍,到頭來皇帝一點表示都沒有,這算什麼意思?咱弟兄們都看不過去了。”
“咱們馳援京城,本來為的也不是皇帝的封賞。皇帝沒有表示,或許是還有其他考量。你們就别操心這事了。”
蕭弘這麼說顯然隻是想讓他們放心。齊懷安卻也不是看不明白,“他還考量啥啊?說到底,還是不放心呗。”他心裡不忿,口氣也不大好,“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你及時率軍來援,臨興早就已經被攻破了,這天下都要改姓了。”
“在我面前百無禁忌,出去當着弟兄們可别亂說,這裡畢竟是京城。”蕭弘輕聲囑咐道。
齊懷安心裡還不舒坦,卻也明白在外邊說多了易惹麻煩,點頭讓他放心。
“還有呢?”蕭弘又問。
“大事也就這些了,剩下都是些不大不小雜七雜八的事情。”
“我是說公主呢?”
“公主……走了啊?”
懷安這反映顯然是沒有明白他在問什麼。但以蕭弘對他的了解,如果真有什麼關于小公主的事他肯定早就說了。斟酌片刻,蕭弘悶悶咳了一會兒,說道:“幫我拿紙筆過來。”
靠在床上說了會兒話,蕭弘已經有些體力不支。傷處疼得厲害,眼前隐隐又有黑霧彌漫。齊懷安見他垂眸輕喘着顯然是在忍痛,忙說:“你又折騰什麼,要寫什麼?我幫你寫。”
蕭弘搖頭一笑,“寫幾個字而已,我又不是廢了。”
無奈齊懷安隻得拿來了紙筆。等他寫完了才扶他躺下。蕭弘囑咐他把自己寫的折子送進宮去,沒一會兒就已經昏昏沉沉了。原本降下去了一些的高熱不知什麼時候又燒了起來。齊懷安察覺到他身上的熱度,連忙又讓人去請程老過來。傷勢一再反複,隻幾天功夫,就讓蕭弘虛耗得厲害。本來因為他心肺有傷,許多藥都要慎用,但再這樣燒下去怕是不行,程英琢磨了一下,隻得铤而走險,先用猛藥把這沒完沒了的高熱壓下去再說。
嘉定四年,廣甯王蕭弘于病中上表曰:“永安公主于危亡之際披甲守城,護國之功,功不可沒,當遵循古例在公主封号前加‘護國’二字。”
這封奏表還未呈到天子面前,而永安公主沈郁離此時卻已經到了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