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一下可以嗎?”
柳柏的腦子基本不轉了,他将左手送了出去。
秦鋒握住了,沒用力,隻是......手在不受控制的輕微顫抖,不知他自己意識到沒有。
兩人握在一起不消片刻,路邊有談話聲傳來,柳柏立刻将手收了回去。
秦鋒好似沒聽到聲音似的:“就握這麼一會兒?還想”
“有人,叫人看見了不好。”
“這有什麼,黑咕隆咚的誰能看見?再說,看見又怎麼了,我們”
“秦小子?在那兒幹嘛呢?咋不回家?”
秦鋒的話被人熱情的問候打斷,他收拾起情緒:“趙叔,吃完飯了?”
*
新房子秦鋒原本打算蓋一座三間。
他和柳柏住西廂房,東廂房陽光足,他想讓他奶奶住進去。至于秦小滿,自然是在那兩間老屋子裡住。
反正他往後得給秦小滿預備着娶媳婦蓋新房的錢,這麼在家的幾年,将就着住呗。
原本一切按照先前打算好的進行,新房子已經蓋了大半,但是秦奶奶突然決定不搬了。
秦奶奶命苦,年輕時候逃荒到黑山村,因為勤快被秦爺爺看上娶回了家。
秦爺爺本身就是個勤快要強的人,年輕的時候拼了命的幹活兒攢家底,一心想在黑山村混個出人頭地。
可一個莊稼把式再勤奮還能頂破老農民的天?頂不破這層天,那農民就還是農民,窮就還是窮的揭不開鍋。
幹旱洪澇一來,所有努力都白費。
秦爺爺不認命啊,可着勁兒的折騰。
男人在外面打拼,家裡的活兒不就都落在秦奶奶身上?一個人天天馱着孩子在竈台邊轉悠,還時不時為在外折騰的秦爺爺擔心。
秦爺爺年輕時愛折騰,老了之後折騰不動了,也或許是心涼了,開始過起了混賬日子。
喝酒、打牌賭博,貪懶不愛幹地裡的活兒,這麼混了兩年,人癱了。
秦奶奶端屎端尿的伺候。
秦爺爺在炕上癱了三年,這三年裡,秦爺爺大部分時間都是糊塗的,連飯都要秦奶奶喂到嘴邊兒。這種時候,秦奶奶也恨過,罵過。可是秦爺爺清醒的時候,好像又是那個年輕要強的秦滿倉。拉着秦奶奶的手,說要給她一輩子安穩的好日子。
不管是愛是恨的,在炕上躺了三年,秦爺爺走了。
秦奶奶在秦爺爺走後的頭一年,精神看着越來越好,因為少了個麻煩,日子清閑了。兒女都長大用不着她操心了,地裡的活兒很多她也幹不了,不用幹了。
可是一年後,秦奶奶仿佛一夜間就老了,老了很多歲。
這幾年,秦奶奶總喜歡自己一個人待着,有時候嘴裡自言自語念念有詞。
周圍孫男弟女,包括關系好的其他老太太都勸她,勸她朝前看,沒事兒多出去走走說說話。勸她現在日子都是自己的,想怎麼樣怎麼樣,想吃啥就吃點兒啥,操勞了一輩子,到老了要享清福了。
秦奶奶多數時候都不說話,其實就是沒聽進去勸,隻有秦鋒,這個老兩口的大孫子說話的時候,秦奶奶會聽聽。
但是這回也不好使了。
任秦鋒怎麼說,秦奶奶都要守着她和秦爺爺的老房子。
“小鋒,我夢見你爺爺了,他還在這兒,他不讓我走哩。”
秦奶奶不搬了,秦鋒二叔秦寶山也同意。
“讓你奶在這兒吧,沒有不跟着兒子過倒讓孫子養的道理。”
“往後在那邊兒和柳柏好好過你們的日子。”
秦鋒心裡頭發沉,他有一種直覺,直覺好像又要失去一個親人。
新房子不蓋三間了,臨時改成兩間。
這麼一改,不到兩天,新房子落成。
落成那天,秦鋒扯了盤鞭炮。
“噼裡啪啦,噼裡啪啦......”
鞭炮的煙糊了秦鋒的眼睛。
他帶着禮去請媒婆,讓媒婆找人改了嫁娶日子。
日升日落,眨眼過了三天。
三天後,禮樂回蕩在黑山村晴朗的天空。
這天,秦家秦鋒和柳家柳柏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