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氏擺擺手:”什麼謝不謝的。“
北方鄉下,人們愛種大白菜,這大白菜到了秋天放進缸裡撒上鹽,悶上一陣子就成了酸菜。黑山村家家戶戶都會在秋天腌一大缸酸菜屯着,這一大缸可以從今年秋天吃到明年,等明年秋天再腌,這麼循環往複,一年都斷不了酸菜的供應。
而關于酸菜的吃法,最著名的必然是酸菜炖粉條兒。逢年過節的,條件好的人家還會扯上塊兒肉和酸菜一起炖,這是農戶家為數不多的奢侈。
人們把這種享受留給酸菜,可見酸菜在北方人心中的地位。
那一碗黏糊糊泛着油光冒着熱氣的豬肉酸菜炖粉條兒端出來,香得能讓孩子把舌頭咬掉。
柳柏也愛吃酸菜,酸菜炖粉條愛吃,酸菜包餃子更是喜歡。正好現在有了酸菜,他打算明天抓把粉條兒炖了。
秦鋒聽他這麼說,很爽快的答應了。他對吃食沒講究,往常都是他二嬸做什麼他吃什麼。以前沒什麼感覺,現在吃了柳柏的飯,才知道什麼是手藝。
“明天就吃酸菜炖粉條兒,一會兒我去割肉。”
“用割肉嗎?”柳柏有點懵,不年不節的,而且那麼多人,得割多大一塊兒啊。
“你愛吃肥的瘦的?”
自打記事起,柳柏根本沒吃過豬肉,他能吃着帶油腥的菜已經是難得。菜裡的那兩塊肉,先得緊着柳璞玉吃,柳璞玉不在,就進柳大龍的肚子。柳大龍之後還有柳如花柳陳氏,總之沒他的份兒。
秦鋒的這個問題把他難住了。
沒等到回答,秦鋒自己做了主:“我一會兒肥瘦都割一些,明天飯做好了你和小滿先吃,吃完再招呼他們。”
說實話,秦鋒今天中午挺不高興的,他知道柳柏裡裡外外一趟趟的跑着端面,最後有沒有剩下?吃着了幾口?
飯都沒讓柳柏吃消停,他心裡在意。
而柳柏完全不這麼想。農村人請客吃飯,哥兒和婦人都是伺候着自家男人和客人吃完了,才能在廚房對付着吃上一口。他怎麼能先吃呢?
“柏哥兒?你還在聽嗎?”
“嗯?我在。”
“那我先去王屠戶家,一會兒讓小滿把東西拎過來。”
“好。”
秦鋒走後,柳柏怔了會兒神才轉身回屋。
陶竹昨天給他拿了半罐韭菜花兒。
韭菜一茬茬長一茬茬割,最後到秋天的一茬人們會等到它開花,開花打籽留着明年再種。打完菜籽的韭菜太老,做菜吃牙口不好的一般咬不爛。所以人們會把這茬韭菜放到石磨底下磨爛,磨爛後撒上鹽就成了韭菜花兒,這樣的韭菜花兒,碗口粗,半根筷子長的一罐可以吃上一整個冬天。
陶竹怕柳柏新搬到秦家缺這少那,尤其怕短着了吃食,所以從自己家新壓的韭菜花兒裡偷偷勻了半罐出來。
說是偷偷的,可這麼多年,陶竹時不時的就給柳柏送東西吃,柳柏知道,這是陶竹的阿爹阿父默許的。
說起來,其實柳柏還欠着陶竹的阿父一條命。他第一次餓暈在田埂的時候,是陶竹的阿父給了他一口吃的讓他醒過來。
想着想着就想遠了,他回過神,把盆裡的青柿子和豆角洗幹淨。
半罐韭菜花兒雖然不少,但他看秦鋒和秦小滿都愛吃面條,韭菜花兒拌面條下飯,得多準備點兒。
院子裡的幾棵柿子秧病歪歪沒結什麼果,就幾個青蛋蛋挂着,但這也夠了。他把青柿子摘下來洗淨切成片兒,和切成段的豆角一起放進韭菜花兒裡,這樣不出半月,豆角和柿子就都是韭菜的味兒了。
做完這件事,他又把粗糧袋子裡頭的東西都倒出來,仔細從裡面挑着黃豆。
這是個慢活兒,不過柳柏很有耐心。袋子裡的黃豆能有一小盆兒,這一小盆兒可以發出不少豆芽。豆芽清炒或者做配菜都好吃......
就在他慢慢考量着往後的日子的時候,他不知道,那幾個吃了油潑面的漢子,都開始惦記起接下來的飯食,而這些漢子的家人,也對這碗據說香死人的面起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