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聞禮低頭仔細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其實不太明顯,隻有在特意注視時,才會發現他的右手在不受控的輕微顫抖。
“不用,”傅聞禮把手插進衣服口袋,說:“車裡應該還有剩下的肌貼和扶他林,等人都散了你拿來就好。”
“好吧,”莊雲絮絮叨叨地抱怨:“向導演也真是的,這種不露臉的戲找替身就好了,非要讓您一遍遍的拍,他難道不知道您的手……”
“沒事。”傅聞禮開口制止。
電梯到了。
謝千琅站在電梯門口,正要送Nicole和張晨下去吃飯。
傅聞禮手還插在衣兜裡,沒什麼表情地朝Nicole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話聽了半截,Nicole八卦的視線在傅聞禮身上轉了轉,就要去看他的手。
謝千琅擋在她身前,手按在電梯開門鍵上,催Nicole:“不是剛才還說餓死了嗎,快去吧,下午見。”
張晨已經乖乖地站了進去,Nicole也不好再說什麼。
電梯門快要合上時,莊雲的腦袋總算靈光了一點兒,匆忙擠進去,笑眯眯地說:“突然想起來車裡有東西沒拿,我跟你們一起下去吧。”
樓道裡隻剩下謝千琅和傅聞禮兩個人。
她擡頭看着傅聞禮,淺色瞳孔裡有很淡的探究,問他:“你的手怎麼了。”
語氣聽不出情緒,好像隻是同事之間的寒暄。
“沒什麼,多謝關心。”傅聞禮不想多說,轉身走回自己的休息室。
腳步聲不緊不慢,卻一直綴在他身後。
在傅聞禮要關門時,謝千琅三兩步上前抵着門,像尾遊魚一樣鑽了進來,倚在阖上的門後。
仍然是仰着臉看傅聞禮,問:“手怎麼了,我要看。”
傅聞禮左手抵着關上的門,低頭看了幾秒謝千琅堅持的神色,像是敗下陣來。
他抽出手,脫掉大衣挂在一旁,走向客廳的茶幾,擰開礦泉水瓶,往杯子裡倒了滿滿一杯水。
握在手裡。
然後轉頭朝謝千琅說:“不是要看嗎?”
謝千琅不明所以,走近他,看向他手中的水杯。
水面持續性、不間斷地蕩出一圈圈細小的波紋。
之前在醫院裡,傅聞禮隻說過他的手會抖。
謝千琅沒想過情況這麼嚴重。
她沉默地看着傅聞禮的手。
那實在是很漂亮的一雙手,和傅聞禮的臉比起來都不遜色,從她五年前看到傅聞禮的第一眼,就被他的手吸引過視線。
無論是第一次見面傅聞禮把水遞向她時,還是她在旁邊看傅聞禮捏着筆畫街景速寫時,又或是握住她的手時……
謝千琅都記得那應該是修長有力的一雙手,她記得這雙手觸摸在自己皮膚上時令人安心的力度和觸感。
傅聞禮像是無法忍受自己的狼狽被她這樣直白的注視,把紙杯放在了桌面上,過滿的水溢出在桌面上,很輕的一聲響。
“你說沒辦法繼續畫畫,”謝千琅沒有擡頭,問他:“是這個原因嗎?”
傅聞禮抽了張紙,擦去手指上的水痕,點點頭:“是,看我這麼狼狽,你有沒有更開心一點。”
謝千琅沒有回答。
門鈴響了幾聲,傅聞禮開門,接過莊雲遞過來的藥。
謝千琅沒有主動離開,傅聞禮也沒說什麼,把肌貼和藥丢在一邊,伸手去解襯衫的扣子。
上半身赤裸的肌膚暴露在空氣裡,謝千琅第一次直面傅聞禮身上完整的疤痕,暗色的疤突兀地出現在白皙的皮膚上,像玉石摔碎後又黏合起的痕迹,不可謂不沖擊。
謝千琅的聲音很低,問他:“你受傷……跟我有關嗎?”
傅聞禮用酒精濕巾擦拭皮膚的動作停住了,頓了一會兒,他才用輕松的語氣說:“怎麼會這麼問,隻是意外而已。”
“千琅,你不是知道嗎,我不是什麼好人,”他輕聲笑了一下,轉過頭看謝千琅:“之前說我差點變成殘廢,隻是想博得你的同情而已,你不要真的相信。”
迎着他故作輕松的神色,謝千琅卻沒有笑。
她說:“我找過馮珏和蔣越了,我知道你做過什麼事,現在我再問你一遍,你受傷,和我有沒有關系。”
傅聞禮的笑容也消失了,他沉默地看着謝千琅,眼神裡有很沉重的,謝千琅暫時沒辦法讀懂的東西。
“千琅,你想從我這裡聽到什麼樣的答案?”
傅聞禮說:“說和你有關,你會覺得愧疚嗎?那我可以告訴你,為你做的事情隻是因為我想去做,并不奢求你會因此原諒我,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負擔。”
“但如果你期待我說和你無關,你就會長舒一口氣,覺得和我從此就不再有牽扯的話,”傅聞禮扯了扯嘴角:“恐怕你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