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飄起小雪。
私人醫院在黑夜裡靜谧矗立,古樸的飛檐翹角上披漸次被落雪覆蓋,像一處真正避世的世家府邸。
這是連謝千琅和林舒栗都不熟悉的那部分北京。
“你知道嗎?剛接到電話的時候,在導航上我都找不見這地兒,還是看了傅聞禮助理的信息才知道路,”林舒栗咋舌:“這些有錢人可真是……”
謝千琅站在窗前,從這個角度,能看到風雨連廊下好像站着一個人。
是雪夜裡格外突兀的一抹肅殺。
隔了太遠,看不真切。
手機屏幕的光明明滅滅,照亮他面前的一小片黑暗。
謝千琅的手機震動起來。
黑暗裡亮起拍照的閃光燈,有人發現他了,傅聞禮轉身上了車。
她冷着臉垂下眼睫,針孔處有小片的淤血,順着血管的紋路,細密的刺痛感又後知後覺地返上來。
林舒栗見她沒接話,識趣的轉移了話題,把謝千琅的手機遞過來:“試鏡約在三天後。”
“試鏡啊,”謝千琅轉過身,已經是林舒栗看慣了的那副慵懶的笑容:“還真是好久遠的名詞。”
過于專業、過于正統,以至于在現行流量運作方式裡生存太久的人會覺得陌生。
推着謝千琅拍出道作的決定性時刻,是從法院出來的那天,日頭高照,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幾乎被曬化了的柏油路上。
一口京片子的陌生女人攔住她,問她:“哎,姑娘,有興趣拍電影嗎?”
那時候謝千琅剛從前一個火坑出來,眼神警惕,渾身帶刺地盯着她瞧——直到認出對方,跟電影學院專業課裡那個如雷貫耳的名字挂上鈎。
有些故事隻會在北京發生,奇迹在這個充滿機遇的城市的每個角落上演,就像天降的餡餅砸到謝千琅頭上——被導演在路邊看中,直接拉進劇組簽約。
随着電影公映同時砸下來的提名、獎項、無數陌生人的愛和源源不斷的劇本。
有一段時間好的資源隻要需謝千琅點頭,制作方死磕敲定她後再去碼其他的casting。
“還真有點兒緊張。”
謝千琅這樣說着,眼睛裡卻亮着一簇明亮的野火,這是她覺得什麼東西有意思、或者對什麼東西勢在必得時的反應。
像某種準備捕獵的貓科動物。
林舒栗這樣想着,覺得這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謝千琅。
“緊張也正常,據說向适原這人特别邪乎,不過既然他主動聯系你,肯定是看中了你的角色契合度,”林舒栗把四處搜羅來的劇本梗概發給她,憋了一路的話還是沒忍住,語氣裡帶了埋怨:“以後你想搞什麼大動作之前,能不能給我個提示,好歹讓公關部能準備一下。”
謝千琅看着網傳的人物設定,敷衍道:“好啦好啦,下次一定。”
“好吧,”林舒栗敗下陣來,知道她不想聊跟傅聞禮有關的話題,隻好說:“我先走了,你好好養病,别等試鏡的時候再蔫兒了吧唧的,我和粉絲都經不起你一天天的折騰了。”
電影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幾個版本的備案信息都南轅北轍,甚至有的版本隻有一句話:
大多數時間裡,我都覺得自己是龐大空間裡一根快要熄滅的火柴。
謝千琅看了一會兒,沒找到頭緒,索性關了對話框,點進微博。
熱搜榜照例一片混戰,盛典過後正是各家粉絲的獵殺時刻,忙着罵對家、罵工作室、罵化妝師。
謝千琅意外地看到自己的熱搜詞條下反而成了各路吃瓜群衆聚集的地方:
——“說起來,謝千琅之前還過過這種苦日子啊,真看不出來,還以為她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出身。”
——“畢竟臉長得貴嘛,我也覺得奇怪,這種程度的美貌随随便便都能傍個大款享清福吧,竟然能狠下心吃苦。”
——“說的什麼話,靠自己拼出來的頂流位置不比手心向上靠别人養來得香?”
——“合租也叫吃苦嗎我請問呢……你來北京看看,剛畢業的年輕人有幾個不合租的,也就你們這些粉絲心疼來心疼去的,煩死這些有錢人賣慘。”
後面成功歪樓成了畢業生生活質量讨論的社會話題。
跟熱搜上的硝煙彌漫不同,謝千琅最新微博出發圖的評論區在分外和諧的聊天蓋樓。
花粉事業心強,看到謝千琅直播中先澄清绯聞,又事業心爆棚的領獎台發言,什麼不順都調理好了。
有時候謝千琅覺得粉絲像自己雲養的貓,時不時的炸一下毛,但是很容易就會被一個摸摸安撫好。
她挑了幾個可愛的評論互動完,切了小号。
cp超話#琅禮個琅#一片凄涼,畢竟沒有人心大到遭遇明确的手撕cp還能捂着耳朵繼續嗑。
@聞心千琅:0615—1216感謝陪伴……個屁!我才不走,都來給我哭,誰看了這個視頻覺得cp不真的我把鏡頭給你當球踢(大哭)
站姐發出了頒獎時的視頻,是從高處的視角拍的,傅聞禮把獎杯遞給謝千琅時,右手的指節不小心碰到了謝千琅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