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段,以這樣一種方式,見到這棟哥特城堡的主人。
但這也隻是你萬分驚訝中,令你内心觸動的,最小的那部分。
安德烈醫生有着一頭與年齡面容極為不相襯的銀白色碎發,眉峰和眼睫如同染上冰冷的霜雪,皮膚白到幾乎透明,而下眼睑和嘴唇卻泛着與膚色截然相反充滿生命與活力的紅。
他穿着一件日常款的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就像你在經過公司隔壁那條金融精英彙聚的銀行街上任意能見到的紳士那般。
隻不過,要真是在那裡碰到了,你也不會單純地認為他隻是個在附近的銀行上班的職員,而會第一時間下意識在四周尋找膠片電影的攝影機,懷疑是不是有哪家制片廠正在拍攝這個年代的貴族偶像劇。
而你,誤入其中。
和肩膀寬闊的雙開門洛克先生比起來,安德烈醫生的身材要清瘦許多,但卻不會給人弱不經風的感覺。
因為從他湖藍色眼眸裡,投射出内心的精神力量,宛如一個漩渦,幾乎要将人的靈魂吸進去。
當你和他對視的時候……
你及時的解釋,或許會讓這次突如其來的會面,不那麼失禮?
至少,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失禮。
還好已經将該說的話,全都說了。
事實上,你也并非沒有見過世面。
可眼前男人,超脫凡塵俗世的俊美,你卻從未見過。
像個……
吸血鬼?
安德烈還穿着回來時的那件衣服,到家不久後,客人就到了,他一直疲于應付。
澡沒洗,不過好歹,鞋子是換了。
在調查不明闖入者的監控中,你的行為舉止沒有逾越你的身份應遵守的規矩。
隻是,你身上的體味和他最愛的龍舌蘭酒混在一起的氣味,
他并不喜歡。
所以——
你被解雇了。
這是他将目光轉回到你身上時,開口想說的第一句話。
但在你捂住肚子,慢慢蹲下身後,止住。
“你怎麼了?”安德烈的聲音起伏,沒有絲毫波動。
就像他問“你是誰”,那樣冰冷。
可此時,被巨大的痙攣與刺痛包裹的你,無心探究他言語中深層的情緒含義。
“痛,”你氣若遊絲,仰頭看着站在你面前,如同一棵杉樹的安德烈醫生,“好痛啊……”
冷汗從額角冒了出來。
眼前漸漸模糊,又清晰。
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剛才站立的地方,轉移到沙發上的。
大概是扶着一路上,雙手能摸到的貴重擺件,掙紮着來的。
主人家客廳的沙發,一般情況下,不是身為打掃的女仆,能夠坐的位置。
不過現在,明顯是特殊情況。
為病人看診,總不見得,要讓對方待在硬邦邦的地闆上?
而作為醫生,自然要坐在病人對面。
于是……
安德烈處于一個比坐在你身邊,還要近的距離裡。
診療醫藥箱,将沙發茶幾上的雜物推開。
那兩杯透明玻璃杯裝着的酒,在力的作用下,微微晃蕩。
包括,煙灰缸裡,外形形狀維持地很好的雪茄,也終于啪嗒,散掉了。
藥箱是敞開的,安德烈醫生已經将常用的聽診器拿了出來,熟練地戴上。
嘶——
在那塊冰涼的圓形鐵片,隔着你單薄的衣衫,貼上你皮膚的刹那。
你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腹部的痙攣消失,隻剩下細碎的……如同針紮的疼痛。
可此時此刻,占據你内心的,再也不是你到底為什麼會突然肚子痛,以及你對你身體狀況産生的擔憂。
而是……
安德烈醫生他,實在是,靠得太近了。
如果說,剛才就站在對面,你還不能清晰地感受到這股逆天顔值的轟炸與霸淩。
那麼現在,就這一秒,你和他甚至靠到了一個……能夠接吻的距離。
他坐在茶幾上,雖然身體前傾,卻也比坐在本來就高一些的沙發上的你,高出半個頭。
骨節分明,白皙修長的手中,正拿着聽診器的金屬膜片。
而他的這隻手,你隻要略一垂眸,就能看得到。
你用左手撐住沙發,右手捂住自己的肚子。
一瞬間,局促到無以複加。
腦海裡胡思亂想着。
你承認你是為了轉移注意力才去想象,像安德烈醫生所擁有的這樣一雙如此修長的手指,去彈鋼琴的話,一定很優雅吧?
也不知道安德烈醫生會不會彈鋼琴。
他指甲修剪幹淨的手指,指腹握着聽診器的金屬膜片,在你身體的髒器上方滑動。
你的呼吸,也随着他每一次在你身體上的金屬膜片的移動,而随之産生波動。
修長彎曲的手指,雖然沒有接觸到你的皮膚,但你胸口皮膚上起的那一片戰栗,無一不在表明,它們知道了,有陌生異性在安全距離之中。
不過,鑒于你們之間始終存在一個角度,所以,并沒有眼神上的交集。
安德烈醫生在聆聽你身體裡髒器的聲音。
你……望着前方的壁畫,心跳混亂。
咚、咚、咚——
咚咚咚!!!
強有力結實的心跳聲,在聽診器金屬膜片,到達你心髒的刹那,
像細密的雨點落在鼓面上,連綿的春雨,長達四個月,無盡。
春水抵達溪流,彙聚成湖。
波瀾不驚的極深處,是甯靜的蔚藍。
而這片人間罕見的藍,猛然出現。
安德烈醫生,正看着你,
“你很緊張?”他說。
當他将金屬膜片,貼在你心髒上的時候,服裝制式,開胸剛好到達這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