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間羅連忙也向她俯身行禮,一時間竟有些猶豫要不要摘下兜帽。
雖然他有些不便的特殊情況,但他也同樣知道,和人對話時蓄意遮掩着臉龐,這可半點談不上禮節可言。
其實和先前一樣,他還是不太想把整張臉都暴露在人前。但或許是因為說話時的神态,以及她自身的氣質十分溫柔,這位接待員小姐他一共滿打滿算見過三面,每次給他的印象都很舒服。
都說第一印象很重要,這讓他不自覺地就在她面前放松了些許,不再時刻像一張拉滿的弓箭那樣緊繃,隻是仍有些不好意思。平心而論,他現在的樣子确實不雅觀,女孩子們被這張臉吓到是人之常情,沒反應才不太正常。
“您不必把帽子摘下來,”奧絲汀卻像是看穿了他的念頭一般,琥珀色的眼睛盛着友善的光芒,“有任何需求,或者覺得不适的地方,都可以直接告訴我,不必顧忌其他。”
說罷,她在櫃台上點了幾下,将手搭在空白的區域,示意他直接書寫。
蘇間羅默默地點頭,正準備寫下自己的需求,突然注意到對方尚未收回的右手。
擡手動作間,女孩绀色的制服長袖下,偶然露出了一小截手腕。那塊皮膚同樣是雪白細膩的,也正因如此,更襯得上面一塊黑色的疤痕格外刺眼。
“……”
他愣了愣,腦子一時沒轉過來,下意識盯着那塊違和的痕迹看了兩秒。
那道增生在表皮上有明顯的鼓起,說是傷疤卻不夠準确,因為人體上自然結痂的傷疤不該是那種墨黑的顔色;可要說那是一處文身或刺青,就更奇怪了,因為那痕迹雜亂無章、模糊不清,像一大團不均勻地暈染開的墨水污痕,根本看不出任何圖案或者文字的形狀,更不像有什麼特殊含義。
“啊。這是我幾年前參與委托時,遇到亞種襲擊留下的。”
對方卻突然開了口,臉色看起來有些難為情,随即扯了扯自己的袖口,重新将那塊奇異的疤痕藏了起來。
“很難看吧?平時我都會戴着腕帶遮擋它的,今天出門太急,不小心忘記了……有礙您的觀瞻,真的很抱歉。下次我一定會記得戴好。”
蘇間羅這才猛然回過神來,驚覺剛才的行為有多冒犯人家小姑娘,立刻雙手合十,連連向她無聲地道歉。這裡真正有礙觀瞻的怎麼會是她呢!
奧絲汀見狀,連忙伸出手阻攔:“沒關系陸先生,我并沒有覺得冒犯!您把需要告訴我吧,我來安排,不能再耽誤您的時間了。”
他這才尴尬地放下手,在櫃台上快速寫下一段話。
【我想接一個長期的野外委托,難度系數不需要太低,如果您能給我推薦,不勝感激。】
【另外,您在接待我的時候,也不需要顧忌其他。】
這話的本意是比起他這張面目全非的臉,隻是一小片手腕上的疤痕,根本無傷大雅,用不着費心思去為此道歉或遮掩。
“你這家夥,都這樣了還能撩妹?”雪鸮卻直言不諱地吐槽,“我真是小看你了……但也多少看下場合吧!這真的合适嗎!”
青年聞言一愣,擡頭去看女孩。
隻見她正在仔細地讀這段話,綢緞般的黑發從肩上披落,微微遮住了臉頰。
然後擡眼看向他,露出了一個有些羞澀的笑容,宛若雪地裡初綻的梅花,帶着青澀而馥郁的香氣。
“……”
他不禁開始思考自己這話是否真有歧義,奧絲汀卻已經斂起神色,重新換上那副恰到好處的營業微笑,隻是顯然比先前多了幾分親近意味。
“陸先生,請您稍等片刻。我會把所有符合要求的委托篩選出來,然後您可以任意挑選。”
接下來,他看着奧絲汀操作了大約半分鐘,桌面上便隻剩下幾個符合要求的委托。
蘇間羅認真地挨條察看,發現裡面大多野外委托都來自琴港重工。
“不行,”雪鸮先當機立斷道,“不能接琴港重工的委托。”
他唔了一聲。“隻是外包委托而已,像我們這樣的雇傭工,估計不會對接到什麼重要人物吧。”
“那也不行!”貓頭鷹憤憤地揮起翅膀,好像要隔空給他一耳光扇清醒,“那可是卡梅隆家的産業!你要親自給他們送上門去嗎?!”
“好啦,我就随口一說。”
蘇間羅不由失笑,然後毫不猶豫地劃掉了那些标着“琴港重工”的委托條目,屏幕上的選項數量瞬間變得寥寥無幾。
“嗯……”他點開一個紅色标識的委托,在腦海裡嘟哝着,“果然還是得選這個啊。小白,你覺得它怎麼樣?”
雪鸮定睛一看,頓時有些傻眼。
【招聘方:普利發有限公司
招聘崗位:資源勘察回收小隊成員……】
“這不就是那天看到的黑心委托嘛!”它在圖景裡喊了起來,“蘇間羅,你不是要單獨行動嗎,你确定你一個人應付得來?這群家夥可不會那麼好心,給你們配備質量多好的保障……”
“我明白,但沒關系。”蘇間羅說,“如果你是擔心裝備不夠好的話,謝明薄給我的那把改良勃朗甯,被我偷偷解構過。我知道有片中級輻射區裡有鋼材廠,如果能潛進裡面,我能一比一把它複制下來。”
雪鸮無話可說:“……你怎麼能這麼亂來?算了,反正有我跟着你呢。那就接一次試試看吧,反正你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份長期委托在每周日的下午進行,他們今天剛好趕上出發時間。向奧絲汀表明了意願後,她沒有任何多餘的問話,隻是向他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