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相信瑪吉的直覺,可是這次妹妹反應過度了。話說昨晚自己真的很狗嗎?他并不認為自己幹了什麼不該幹的事,也不想跟瑪吉鬥嘴。“我不跑,就在這裡等事主自己找上門來總可以吧。”
瑪吉“切”他一聲不再說話。而派克根本就沒看他,好像沒聽見一樣。
自助餐廳和其他餐廳不同,并沒有放在一個特定的房間,而是設置在沒有明顯邊界的人工熱帶叢林裡。背景音樂是伴有白噪音的慢闆鋼琴曲,營造出一種悠閑舒緩的自然界氛圍。有藤蔓從樹上垂下,藤蔓上攀附的不止花朵葉片,還有一個個閃爍的小燈泡。除了食物的香氣,仔細一點還能聞到植物的味道。長桌沿着樹叢排成一溜,桌上一擺滿菜肴和水果。這裡用最簡單的方式烹饪食物,強調的是食物的天然滋味而不是精細的擺盤。旁邊還有廚師用炭火在烤制串成一串的整隻鹌鹑,可是他一點胃口都沒有。
他們各自拿了點吃的喝的,找張空桌坐下。
“我也不知道誰上岸去玩了,反正窩金和信長沒去。”瑪吉垂下長長的睫毛,又指指派克放在屁股後面的手抓包:相冊在那裡。
哦,那二位已經大賭到第三天了。他決定吃完以後去賭場看看。三人餐桌太沉悶,他想挑起什麼話題,卻難免不再被瑪吉翻白眼,更害怕說錯了什麼話讓派克加倍不悅。派克姐姐神色平靜,似乎正專心享用烤魚和鷹嘴豆泥,但隻要是在沒有行動的情況下,她既不說話又沒什麼表情,哪怕她的肢體仍然是放松的,那就說明她心裡有氣。到了現在他已經很确定自己昨晚沒和任何人翻雲覆雨,那為什麼女士們是現在這種态度就更難以猜測了。論揣測人心自己不如飛坦,猜不出那就閉嘴吧,他想。
三口兩口吃完,他放下刀叉:“我去看看信長他們,然後大概率會回房間。”然後也不等女士們回答,徑自跨出木頭長凳走了。
很快他就走出人工叢林,再次走在大理石地面的甲闆上時,之前小徑旁柔軟的草葉刮過小腿的觸感還留在皮膚上。叢林外面是另一個現代華麗的世界。往前有一排噴泉,噴泉附近有攝像頭。過了噴泉就是各種娛樂設施的聚集地,電影院、小劇場、遊樂場、賭場、吸煙室……卡金國的船籍就意味着上了船就是卡金國的領土,這個國家似乎百無禁忌,吸煙室裡公開出售麻葉香煙,酒吧賭場也并不忌諱未成年人入内。可能是大多數乘客都上岸去了,這個平時最為熱鬧的區域裡人特别少。
他先拐進酒吧,對櫃台裡的酒保說“給我一包紅蘋果”。紅蘋果是卡金國特産的香煙,他喜歡它的柔和,還有一股淡淡的蘋果香氣。他用吧台上的火柴點着一支,迫不及待地深深吸進一口——從昨晚開始灌自己酒,他就沒有再抽過煙呢,原來自己煙瘾不小。剛才那麼别扭,說不定抽一支就都解決了。抽完這支煙,要不要回去找瑪吉妹妹和派克姐姐,說些什麼讓她們開心起來呢?
他想象自己帶着一身煙味回去找她們說笑話,瑪吉妹妹會對他說:過分照顧也是一種歧視。“請問,”他舉手示意酒保,“那邊那位女士,她喝的能給我來一杯嗎?那種酒叫什麼?”
“血腥瑪麗。”酒保殷勤地微笑。
哦……那種顔色真熟悉……他被自己噴出的煙霧醉倒了。有時間能獨處真不錯,他忽然開始羨慕飛坦描述的那間郊區農舍。血色的混合酒入口辛辣刺激,淚腺立即作出反應。可口水還來不及從眼眶裡流下來的時候,熟悉的男人們出現了。這難得的獨處時光就這麼被毀了。
當窩金不想大嗓門的時候,令人矚目的身高和得宜的舉止讓他看上去像是一位很有修養的運動員,比如說橄榄球運動員。他就是這麼向外人自我介紹的,他早幾年就因傷退役,現在和朋友經營一家小公司雲雲。和他一起經營公司的朋友當然就是信長,隻要信長當時在旁邊的話。
跟窩金和信長一起來到他身邊的還有一個陌生男人。這個男人三十多歲吧,栗色頭發燙成大卷,狹長臉上一雙藍眼,後縮的長下巴在下半張上臉顯得突兀。他個頭不高,偏瘦的體型,米灰色的夏季西裝敞開着,襯衫紐扣一直開到第三粒,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樣。
信長一眼就看到他獨坐在吧台前喝酒,笑嘻嘻地走過來。
“喲,寶井,你怎麼沒上岸玩?”他一拍庫洛洛肩頭,屁股一挪就在旁邊的高凳上坐下。“給你介紹個新朋友,費蘇哈爾。”
虧你還記得我登船用的什麼名字。“你是不是已經把半條船上的人都認識了,織田?”他調過頭去向“織田信長”的新朋友伸出右手:“寶井,很榮幸。”
新朋友費蘇哈爾給了他一個有力的握手:“我的榮幸。——聽織田說,你是做藝術品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