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開始講小時候的事了,你認真聽好。”帕裡斯通放下酒杯後一臉嚴肅。
“洗耳恭聽。”說心裡話他并不是那麼感興趣。
“你太一本正經了,”帕裡斯通拍他一巴掌抱怨道,“你這樣子叫我怎麼講故事?唉……”
帕裡斯通是在一個中等規模的農場長大的,然而他的養母,也就是農場的管事太太似乎不簡單。從有記憶開始,還是個小寶寶的帕裡斯通就有了好幾位家庭教師,每天都被灌輸不同的内容。
“他們每個人先是用不同的語言跟我對話,後來就是讀寫,接下去就是用那種語言講對應國家和地區的曆史和文化。數學和科學是用通用語學的,直到拿到獵人卡以後我才知道微積分是高中和大學的課程。海德,你知道我的理科很好的……”
“我不知道,你從來沒說過。”他放下酒杯,一口否定。帕裡斯通對他自己的過去說得越是詳細,那将來要面對的問題就越是棘手。
“好吧,那現在你知道了。”帕裡斯通把一片奶酪和一片火腿一起放進嘴裡,“嗯……”
除了說不同語言的家庭教師,帕裡斯通還有一位負責戶外教學的老師。室内課程之餘,老師帶着年幼的帕裡斯通在農場和森林裡渡過了數個春夏秋冬,不過既非要求他在稻田裡勞作生産,也不是要他在森林裡砍柴狩獵。
“那幾年我了解了很多關于植物和狩獵的知識,那麼突然被扔到野外的時候生存下去的概率也大了不少。我還學會了騎馬和騎牛……你不要笑,我七八歲的時候就能在牛背上保持至少十秒鐘不掉下來,你知道,那種訓練過的牛跳起來就跟巨型跳蚤差不多。”
嘴上叫他不要笑,帕裡斯通自己倒是花枝亂顫。這家夥過的是什麼童年生活啊,管事太太哪裡是在養育一個孤兒,倒更像是舊時貴族在培養繼承人。“所以現在的你變成甩不掉的牛皮糖對吧?好了好了,讓我猜猜……接下去該是教授體術和念能力的師傅登場了吧。”
“還有音樂課老師、教我經濟和政治權謀的老師,”帕裡斯通喝一口甜白酒,馬蹄蓮造型的玻璃杯随着傾斜和擺正的過程幾次反射出不同的光。“他們用幾種語言混合着上課,大概認為那樣可以幫我複習平時說得少的外語吧。”
“說心裡話我很羨慕這種精英式教育啊,話說……”他忍不住舔舔嘴唇,“管事太太,你的養母,她為什麼有那麼大本事?至少請那麼多老師很貴吧?”帕裡斯通說得太多了……
“那就是我要接下去講的事情了,跟‘它’有關的事情。”帕裡斯通那雙綠褐相間的眼睛從他臉上挪開了,仿佛失去焦點似地不知看向哪裡。“海德,你對我用絲緒好不好?我給你看那天的情形,”忽然綠眼睛又轉回來,“對,就現在,我把細節都給你看。”
“……”他愣住了,從來自己都是暗自對他人使用絲緒,在對方不設防的情況下窺測對方的心理活動。如果對方知道自己要使用絲緒,那自己該怎麼判斷讀到的“心理活動”是不是無聲的謊言?“你還是說吧,我……不可以對你用那個。”他認真地看回去。
帕裡斯通苦笑一下,神情凄涼。“那時候我五歲,我記得很清楚。”
農場的占地面積其實很大,在帕裡斯通一般不會去到的另一端有一片黑森森的古老樹林,可能就是童話裡有古靈精怪出沒的樣子。那天帕裡斯通寶寶的迦南語得到老師的表揚,養母于是同意他獨自騎矮種馬在農場裡玩耍,不過必須在晚餐時準時出現在餐桌旁。黃昏時分,帕裡斯通寶寶和矮種馬從馬廄出發,颠來颠去地不知怎麼地就進了黑森林。
“越往裡面走就越暗,就在我快要害怕得調轉馬頭時,前面出現一幢房子。就是那種,你知道的,不算太大的石頭古堡,有城垛有護城河……”
“說重點。”
“所以我就騎着馬過了吊橋,古堡的木頭和鐵做的大門敞開着,好像算準了那個時候我會出現似的。”
帕裡斯通寶寶在城堡裡一番探險後,終于找到了那扇門。事實上應該說是城堡裡傭人打扮的大嬸大叔給他指的路,奇怪的是他們竟然都認識他,并且叫得出他的名字。豪華鑲銅的紅漆門後面是更豪華的居室,隻是所有簾子都拉上了,燈光暗淡。就像所有故事裡那樣,帕裡斯通寶寶在像一個大帳篷一樣的絲絨帷幔裡看到半卧在羽毛床墊裡的人。隻不過那既不是王子也不是公主,是個老男人。
“他很胖,看上去也很虛弱,具體什麼樣子已經回想不起來了,不過啊,他臉上有兩條又細又長的手術縫合的痕迹,位置和那個影子一模一樣。”
“所以你斷定影子就是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