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應流揚沒再猶豫。
他偷偷背過身去,将手壓在地上,拿起霜魄,将劍刃抵在小指根處。
隻要一下。
往下壓一下。
很快。
他深吸一口氣,正欲用力之時,身後的謝人間察覺到異樣,猛地将他手裡的霜魄彈飛。
謝人間愕然不已,“你做什麼?!”
“媒介。”應流揚平靜道:“血肉也可以……”
“那也不能拿你的血肉!”
應流揚的話還未說完,謝人間忽然朝他吼道。
他桃花瓣一樣的眼中有痛苦,有迷茫。
這顯然不是該對一個陌生人展露的情緒。
可他看不清。
認不清。
“我們沒有時間了。”應流揚緩緩地搖頭,想去撿地上的霜魄。
“不行!”
心未動,身先行,謝人間一個箭步上前,攔在應流揚面前,不讓他撿劍。
“唉……你……”應流揚看着謝人間,眼底是深深的無奈。
隻差最後一角了,再猶豫下去也隻會浪費時間。
可謝人間直接擋在劍前,大有一副要守衛到底的模樣,這使得應流揚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隻是左手小指而已,并不影響用劍。”
“不行!”
僵持不下之際,忽然有一道聲音自門外傳來。
“我帶你們去找。”
二人朝聲源處望去,竟是那日應流揚入魇後在店中所見的小二。
應流揚記得那張有些駭人的臉,他曾驅趕過自己。
或許是畏懼謝人間的體質,那店小二不敢靠近,隻縮在門口,小聲道:“我知道他裹劍的布去了哪裡。”
應流揚狐疑地看向他。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幫自己,不過之前入魇他其實并無壞心,或許可信?
剛想開口,卻被謝人間喝止住:
“你又想騙人是不是?”
“不是……我沒有……”那小二的聲音愈發地小,他懷着一點希冀望着二人,“仙師,我們也很想出去。”
說完,他的背後冒出了更多的魂靈,瑟縮地看着謝人間,眼中似有哀求。
因着先前水渠的事,謝人間全然不信,見應流揚神色又有猶疑,不耐煩道:“還信?不怕死在這裡?”
應流揚便不敢說話。
謝人間再瞪一眼,殺意凜冽,那些魂靈便吓得通通消失不見了。
此時已至第三日,眼見謝人間的七七之期隻剩四日,應流揚心中着急,看着謝人間愈發透明的身體,又不敢表露出半點焦急。
二人在原地休息了一陣,應流揚的狀态很差,不僅面色慘白,體力也跟不上。
府羅城是極陰之地,應流揚在此處待着已經很是勉強,再加上這兩日連軸轉不停歇地找陰四角,現在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機會,剛剛坐下,應流揚便覺得困倦不已。
他坐直了身體,強打起精神來。
他不能睡,他們已經沒有可以耽誤的時間。
而且,他很久沒有吃東西了,他需要進食來補充體力。
可府羅城是一座死城,若非十分熟悉,旁人是輕易找不到食物的。
謝人間看出應流揚的不适,“你……沒事吧?”
“沒事。”應流揚閉了閉眼,他現在非常想躺下來歇息,可生怕自己一坐下來便睡了過去,隻能強打精神,勉強笑笑,“我想,我需要吃點東西。”
現在府羅城中哪裡還有食物?
怕景煙岚伺機搗毀未完的法陣,二人将陣封好,出去城中尋了一圈,竟找不到任何食物。
看着應流揚冷汗涔涔,面色慘白,謝人間有些煩躁,卻又不知煩躁從何而來,他不由問道:“你怎麼會這樣虛弱?”
“大概……是我靈根盡碎的緣故。”應流揚解釋道。
“你怎麼會?你……”謝人間驚愕了一瞬,臉上複又露出懊惱的神色,他道:“我知道的,是不是,我其實是應該知道的?”
“你……”
不待應流揚回答,蓦地發起火來,“我為什麼不記得呢?為什麼?你到底是誰?”
應流揚知道他記憶又開始混亂,溫聲寬慰起來,“我是誰不重要,等你找到那一魂再想也來得及,沒關系的,隻要你還信我就好。”
謝人間望進那雙沉靜的琥珀色眼瞳,慢慢冷靜下來。
……
二人回去的時候,發現在原先的法陣前,竟然放着幾顆闆栗。
他與謝人間對視一眼,眼底都是懷疑。
又是景煙岚?他想做什麼?
雖然很餓,但應流揚不相信,也不敢貿然接近,他抽出霜魄,劍氣将那闆栗劈成兩半,露出米黃的内芯,看起來好像并無問題。
應流揚剛想丢到一邊去,卻被謝人間攔住。
“等等。”謝人間道:“這個東西……沒有問題。”
雖然不信這座鬼城中的任何事物,但謝人間去探時并未發覺有異。
“真的嗎?”應流揚有些訝異。
“嗯。”謝人間皺起眉,“沒有魇氣,也沒有别的,你都快餓死了,别挑了,先吃吧。”
“好。”應流揚不疑有他。
第四處陰四角在城中的觀内,那裡已經廢棄了許久,原先祭拜的神像位置似乎被人挪動了,空空如也,應流揚和謝人間坐在屋内,火堆點燃的時候,忽然聽見屋外傳來窸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