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容川見他如此迅速地噤了聲,忽然惱怒地瞪了應流揚一眼,“你在想什麼?!”
“我……我想說……”應流揚有些局促不安地望着他,不知此刻提那日的事會不會火上澆油。
“想說什麼?”分明是很兇悍的态度,可卻又非要問到底似的狠狠盯着應流揚。
“想說對不起……”應流揚的聲音低了幾分,“樂安城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可樓容川眼底的惱怒絲毫未消,還是狠狠地瞪着應流揚,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應流揚硬着頭皮繼續往下說:“那日……蛟血……性熱,你不該喂我。”
“這麼說,是我的錯了?”樓容川眯起眼,危險意味十足。
“不是不是。”應流揚連忙搖頭,“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樓容川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話鋒一轉,“懲罰。”
“什麼?”應流揚沒有反應過來。
“你受了什麼懲罰?”
“就是……戒棍……罰跪。”應流揚如實相告:“還有罰去冷峰。”
聽見應流揚受罰,樓容川似乎十分滿意,他好笑似的挑了挑眉,“活該。”
說罷擡腳進了屋。
應流揚也跟進去,找出櫃子裡存的蠟燭,把四面的燭台都點起來,才讓屋裡沒那麼暗。
見樓容川站着,他又去用袖子給他把椅子上的灰塵拂去,邀樓容川坐下。
樓容川也不客氣,坐下去,随意用手支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拍去衣上灰塵的應流揚,笃定道:“那你肯定很後悔了。”
“我……”應流揚一頓,他小心翼翼打量着樓容川的臉色。
屋内很亮,樓容川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好像比之前要放松一些。
應流揚望着他那張極漂亮的臉,緩緩點了點頭,“後悔。”
誰料樓容川聽了這話,神色一凜,面上再無半點笑意。
說錯話了。
應流揚慌忙搖頭,“不後悔不後悔。”
“你什麼意思?”樓容川臉上露出危險的神色。
應流揚也猜不透他的心思,隻好苦笑道:“我若是說不後悔你也不會信。”
“……”
“如果你來劍宗找我……要我負責……”應流揚謹慎地斟酌着用語,又去觀察樓容川的臉色,“我也會負責的。”
“誰要你負責了!”樓容川忽地怒起來。
可這怒氣好像隻是流于表面,他隻是拍了一下扶手,再沒其他動作。
明亮的燭火下,樓容川傲氣又張揚的眼懶懶地擡着,像是姿态優雅的野獸,收起獠牙和利爪,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興味盎然地看着應流揚,仿佛是在審視自己的獵物,又或是在欣賞自己的玩具。
應流揚在某個眼神交錯間忽然心領神會。
于是他往前走了一步,雙手壓在扶手之上,低頭看着樓容川。
本該是居高臨下的姿勢,可應流揚此刻做得很是讨好。
他掠過樓容川搭在扶手上的手,虛虛地挨着,隐約感受到一點對方的體溫。
比他要高一些。
以及……從胸口傳來的急速跳動的心跳聲,與他更為緩慢的心跳共振,最後同步。
應流揚垂下眼盯着樓容川水紅色的唇。
樓容川的唇薄薄一片,看起來冷厲無情,卻有着非常誘人的顔色。
應流揚的喉口發幹,他低聲道:“真的不用負責嗎?”
他聲音很輕,像是氣聲,帶着缱绻的語調。
樓容川眯起眼,似乎很享受與應流揚過近的距離,他沒有一點退讓,反而直視着應流揚,眼底掠過火光的顔色,使他的異瞳看起來更加絢爛魅惑,“你要怎麼負責?”
“不知道。”應流揚輕輕吐出這三個字。
可手卻從弧形的扶手之上緩緩挪下去。
應流揚本來處在更高的位置,現在卻慢慢低了下去。
樓容川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看着他跪下,像在鬼樓時一樣,即便是下跪,他的脊背也如劍一般筆直。
可現在卻慢慢地躬了下去。
如同在然豐觀那夜。
久别重逢,唯一想做的,是将他的味道刻進骨裡。
……
風帶來了一點鹹腥的味道。
應流揚擡起臉,很認真地叫他的名字,“溶溶。”
樓容川總有些恍惚。
在某些東西釋放出的那一刻,他忽然知道自己說原諒應流揚之後想聽見的話了。
不是其他。
他也想聽應流揚說:我原諒你了。
可應流揚卻看着他,淺色的眼像是微沸的茶湯,專注而深情。
“告訴我謝人間那一魂去了哪裡,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