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流揚追上謝人間,“你要去哪裡?”
謝人間不語,但是也沒有像之前那樣故意走得很快,把應流揚甩開。
直到跟着謝人間進了一處布莊,應流揚才恍然大悟。
“你想要換衣服?”
“廢話!”謝人間瞥他一眼,“我這一身都是血,難聞死了!”
可是府羅城是死城,二十幾年了都沒有人迹,即便是再好的布,沒有保養好,都風化成粉末了。
謝人間在布莊裡頭走了一圈下來,滿手都是碎布渣子,他煩躁起來,“找不到……找不到……這鬼地方怎麼回事?”
應流揚:“這裡是死城,荒廢了二十年,是不會有完整的布匹的。”
謝人間不理他,嘴裡嘟囔起來,“他說我穿紅衣好看的……”
應流揚一頓,“他說?……是應流揚說的嗎?”
“是啊。”
應流揚不記得自己有說過這樣的話了。
不過謝人間穿紅衣确實非常好看。
他八歲頂替樓容川身份上了無埃劍宗後便一直小心翼翼,謹言慎行。
應天行要他讨好謝人間與言襲,他便對謝人間百依百順,百般誇獎。
也許是年少時一句無心之言,讓謝人間穿了十年紅衣。
想到這裡,應流揚忽然覺得有一股酸澀之感沖入鼻間,刺得他眼眶濕潤,忍了許久,才沒在謝人間面前落下淚來。
也隻有謝人間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謝人間這樣驕傲張揚的人,看似什麼都不在意,其實什麼都知道。
是自己騙他負他。
應流揚陪着謝人間在布莊翻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完整的布,最後謝人間找不到煩了,一揚衣袖,整間房的碎布便如同落葉一般卷起,又紛紛揚揚落下,擦過二人的發梢肩頭,又碎成更小的布片。
這些布的顔色都褪了,但裹着謝人間淡粉色的靈力,似蝶一般在屋中翩跹,應流揚一時看失了神。
那天謝人間給自己看嶽劍錄,也是這般,淡粉的靈力花雨一樣落下。
應流揚想,要是可以回到那個時候就好了。
“别露出這種表情。”謝人間忽然出聲,他故作嫌惡道:“你是故意要勾引人嗎?”
應流揚:……
剛剛腦子裡那點悲傷的情緒一下子去了大半,應流揚有點不可置信地看着謝人間,“什麼?”
謝人間又轉過頭,不去看他。
他沒辦法解釋自己看見應流揚那雙淺色的眼濕漉漉的時候心裡莫名其妙浮出來的不安情緒,隻能把它粗暴地定義為勾引。
……
回去的時候,元顧還在客棧等他們。
他的腳下多了許多番薯,生了一個火堆,一見他們來,便很殷切地把烤好的食物遞過去。
應流揚接了過來,謝人間卻冷哼一聲不肯接,獨自走到一邊去,不與二人同坐。
至後半夜冷了起來,應流揚去找謝人間,然後把放在袖袋裡保着溫的番薯遞給他,溫聲道:“要不要吃一點?”
謝人間抱着空相劍,斜了一眼,道:“現在這裡,隻有你需要吃食物。”
應流揚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謝人間已是半生不活的軀體,早已不用食物。
“再說了,你不知道辟谷嗎?怎麼别人給的什麼都吃?”
“……”應流揚一時無言。
他現在沒有辦法再依托靈力維持身體了。
過了會,應流揚又道:“我替你把衣服弄幹淨吧?”
這回謝人間總算正眼瞧他了,“怎麼弄?”
“淨衣訣。”
聽見這三個字,似是想起什麼,謝人間沒拒絕,别别扭扭地把濺了不少血的袖子遞了過去。
雖然又要耗費壽元,但應流揚很是高興,他輕輕接過來,把靈力灌進去,替愛幹淨的謝人間除去衣服和頭發上的污垢。
像從前一樣。
應流揚握着手裡的紅綢,心中有些難過。
他一定要盡快找到謝人間丢失的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