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比不上謝人間的無境無相,更比不上言襲的風息訣。
最後他說:“算了,睡覺吧。”
岑青骨卻沒有睡意,他狀似無意道:“你現在身上這把不就挺好的?”
“斷劍有什麼好的?”
像是想起什麼,岑青骨忽然笑起來,他脫口而出:“斷劍不正好配你……”
話都快說完了,他才猛然想起什麼似的,倏然住了口。
搭在應流揚身上的手臂也僵着不敢再動。
應流揚沒有說話。
岑青骨盯着應流揚散落的頭發,沉默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初見應流揚時,他一襲流雲道袍,端正的宛如君子。
後來再見,他都是一副端方模樣,琥珀色的眼裡一直有光,亮得純粹。
可現在,他的頭發也會這樣随手束着,臉上也會露出那種冷淡的,頹然的表情。
是他一手造成的。
“配我什麼?”過了一會,應流揚竟然也低低地笑了兩聲,把話接過去,“斷劍正好配廢人,是不是?”
“……我沒有這麼說。”
“無所謂。”應流揚的聲音懶懶散散,聽起來漫不經心,“本來就是,你沒說錯。”
“……不是。”岑青骨反駁,他聲音悶悶的:“你不是廢人。”
“……”
沒由來的,他在應流揚的沉默中察覺到自己心底湧上來的悔意,和自己的後怕。
這讓他想起那夜應流揚對自己說的話。
他們之間隻會有恨……
“我幫你!”岑青骨忽然抓住應流揚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急切道:“反正你現在也能用靈力,今後你用多少,我替你補多少,好不好?”
“你幫我?你如何幫我?”應流揚聽見他的話,笑了一聲,道:“補足壽元耗費的靈力不止一倍,不是靠鬼樓給的脈修就能補上的。”
“那我就全都給你。”岑青骨抓住應流揚的手臂,将背對着自己的人扯過來,無比認真道:“脈修、靈力,我全部給你。”
應流揚轉過來,望進岑青骨那雙殷紅的眼裡,為他眼底的堅定一怔,随即又反應過來他們二人非親非故,從言襲那裡吃過的教訓使他不敢再相信别人,依靠别人。
“不用了,你好好修煉,像你從前說的,除魔天地間,很好。”
“你不信我?”岑青骨抓着他的手愈發用力,像是急切地想要解釋什麼,可半天說不出話來,俊秀的面龐漲得通紅,最後也隻能徒勞地、無力地重複一遍:“你不信我?”
應流揚見他這副反應,有些忍俊不禁,他半哄道:“信啊,不過現在很晚了,先睡吧。”
岑青骨看出他話裡的敷衍,一時有些惱怒,抓住應流揚的手,一個翻身竟然騎坐在應流揚身上,雙手将應流揚的手扣在枕邊,氣急敗壞道:“你不信我!”
這一下氣勢迫人,連帶着表情都變得淩厲兇悍,手上的禁锢用了靈力,一時掙脫不開,應流揚發現他赤紅着雙眼,眼底是從未見過的瘋狂。
面前的岑青骨強勢得完全不似從前,應流揚都有些愣住了。
說完,岑青骨不管不顧壓住應流揚,直接吻了上去,卻被應流揚閃躲開,灼熱的唇印在臉頰。
岑青骨未動,隻是壓在他身上。應流揚聽見他在耳邊說:“你修煉了這麼久,一路走到現在,難道就想這樣耗盡壽元,最後籍籍無名一生?”
氣息灼熱,噴吐在應流揚的耳廓,這話像炸進心裡的一個雷,震得應流揚胸口的三釘又開始發燙。
應流揚推拒的手忽然頓住了。
他當然不甘心。
言襲總覺得他要得太多,可應流揚從來不覺得自己要得多。
他隻是想要有尊嚴的活在這個世上。
對他而言尊嚴就是他少宗主的身份,他的實力,他的名聲。
他無比嫉妒着謝人間,嫉妒着言襲,嫉妒着樓容川。
他嫉妒着他們從出生起就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卻又不得不去讨好他們,渴求他們的力量。
岑青骨這句話輕飄飄的,卻好像一把火,點燃了應流揚這些日子積壓在心中的憤懑。
他當然不甘心!
他想要恢複靈根,想要爬回去,想要掌管無埃劍宗,想要成為人人稱頌的君子,想要成為洗心換骨身之上的人!
愈弱小,他越能發現自己心中膨脹扭曲的嫉妒和野心,如附骨之疽,一點點蠶食他的理智。
應流揚漸漸平靜下來。
“怎麼做?”他看着岑青骨:“你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