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岑青骨很是坦然,見應流揚在床前久久不動,還往裡靠了靠,拍拍床鋪,道:“睡覺啊?怎麼不睡?”
應流揚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岑青骨又道:“你不會還嫌這個環境吧?我看你之前在外面生火都住得很習慣啊?”
“……”
岑青骨又翻回身來,一隻手撐着頭,似笑非笑道:“你不會怕我親你吧?”
屋内沒有燭火,借着一點朦胧月光,才得以看清岑青骨眼底那點輕佻笑意,他的紅眸太過豔麗,以至于做什麼都帶了點挑逗意味,倒是十足合歡體該有的模樣。
可沒得到脈修之前的岑青骨并不是這樣的。
他總覺得岑青骨這副模樣十分眼熟,卻又有些不敢往下想。
應流揚看着他,直言道:“是。”
沒料到應流揚這般直白,岑青骨險些沒撐住頭,他磕了一下,不可置信道:“在你心裡我是這種人?!”
應流揚眼底滿是對他的不信任:“從前不是,現在是。”
岑青骨:“……”
“你在此處歇息吧,我去外面。”說罷,應流揚轉身。
不等岑青骨回答,便推門出去了。
留岑青骨一個人在床上氣急敗壞:“你去啊!外面冷死你!”
……
應流揚獨自去了屋外。
果然如岑青骨所說,夜晚的離雪崖和寒冬雪夜沒什麼區别,沒有增益法陣,應流揚在外面待了會,便凍得手腳麻木。
曲雨青住得小屋實在簡陋,外面隻有一口井,一塊地,甚至沒什麼能讓人坐下的地方。
應流揚覺得有些後悔,但剛剛他出去的決絕,現在又回去未免也太丢人了。
他忽然想起白天岑青骨說的屍花,心思一動,便往屋後去看那屍花。
左右無事,不如到處走走,暖暖身體。
屍花喜寒,是北境特有的花種,應流揚從前在無埃劍宗沒有見過。
夜晚時屍花的花片比白日撐得更大,走近了,應流揚才發現,那屍花的花蕊像是一排排牙齒,白森森地緊緊排滿了,看了讓人有點頭皮發麻。
這花要靠血氣滋養,湊近了便能聞見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應流揚皺了皺眉,轉身時發現岑青骨也從屋裡出來了。
身上還披着曲雨青給的薄被子,滿臉不爽。
見應流揚看他,馬上冷嘲熱諷道:“大晚上不睡覺,在這裡賞花是吧?”
應流揚不答,問他:“你怎麼還不睡?”
“我來看看你什麼時候凍感冒。”岑青骨道:“還不進來睡覺?我又沒有脈修給你了,親你做什麼?”
應流揚:“……”
“說得好像我非禮你一樣。”岑青骨撇撇嘴,“愛睡不睡,我睡覺去了。”
話說到這裡,也算是給應流揚一個台階了,外面确實冷得不是應流揚這個身體能承受的。
原地站了會,應流揚還是進屋去了。
岑青骨好像生氣了,整個人背對着外側,睡在床裡面,隻能看見他烏黑的發垂下來。
走到床前,應流揚伸手去掀被子,本來背對着他的人忽然就轉了過來,以極快的速度抓住應流揚的手腕,帶進床裡。
他身上滾燙,猶帶着增益法陣的熱氣。
“你是真不怕凍死是吧?”岑青骨罵罵咧咧地攬住應流揚,把他抱在懷裡。
應流揚掙了掙,沒掙動,身體在外面被凍得僵硬,又因岑青骨貼上來的溫度而有些眷戀。
他僵了一會身體,發覺岑青骨似乎并沒有其他意思後,逐漸放松了下來。
岑青骨從後背抱着他,下巴搭在應流揚的肩上,罵了一句後就沒再說話。
過了半晌,應流揚感覺到他吐在耳邊的氣息逐漸均勻起來。
似乎是睡過去了。
應流揚也因他傳來的溫度身體慢慢變暖,在這樣冷的夜晚被人以一種全然保護的姿态抱着,應流揚心裡湧上來一種複雜感覺。
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應流揚想了很久,在即将入睡時才想起來這種感覺。
是……非常久違的……
安全感。
應流揚漸漸睡了過去。
可惜夢裡并非如此。
胸口的三釘滾燙的頻率愈來愈高,因着心口的灼燒感,使應流揚想起那日宗門大亂時漫天飛來的火矢。
他看見,有一支正中心口。
所以心口才會這樣灼熱。
應流揚伸手想要拔出那枚插在心口的箭,卻忽然被人抓住了手。
那隻手肮髒黏膩,沒有皮膚,青紫色的經絡都暴露在外面,像蜘蛛吐出來的絲織成的網,黏在紅色的血肉上。
應流揚猛地擡起頭,面前的人是被自己剝了皮的養父。
他渾身都是赤紅的,像一個血棍。
應流揚看見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殺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