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愣神,那邊應流揚收起劍後猛地吐了一大口血。
子清連忙上前饞住應流揚搖晃的身形,擔憂道:“沒事吧?”
“沒事。”應流揚搖了搖頭,掙開子清的手,把唇角的血擦幹淨,獨自走了進去,“我要休息一會。”
古劍決能讓他重新能使用靈力,他已無靈根,用的每一分靈力,都是在耗自己的壽元。
若是這樣用下去,應流揚活不過二十五歲。
他以後的下場,會和天淵山看見的那些凡體一樣,爆體而亡。
應流揚忽然明白言襲不告知真相的苦心,他們本就是一樣自幼無父無母的人,言襲當然明白他有多珍惜這來之不易的親情。
可即便如此,也不該囚他騙他。
應流揚這一覺睡了許久,模糊間記得子清來送過一次飯,但他沒有醒來。
夢境依然是亂糟糟的,他夢見謝人間背着霜魄從雪地裡走來。
白茫茫裡紅得紮眼,在一片死寂中是鮮活的,仿佛他走過的每一寸地,都複蘇過來。
積雪消融,萬象回春。
然後有一隻手覆上了應流揚的眼。
應流揚突然莫名恐慌起來,他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
他從一開始就不該去風息山莊找言襲。
那應該去找謝人間嗎?
這個世上還有他能信的人嗎?連他最敬仰的爺爺都在算計他……
因為他是個赝品,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被樓容川打在身上的三釘灼熱異常,好像有把火,要燒透心肺一般在胸口燎,應流揚因這股莫名其妙湧上來的熱氣睡得不太踏實,他迷迷糊糊捂住心口,覺得有些窒息。
不僅是灼燒的感覺讓他喘不上氣,還有身體上。
他覺得身體好像被什麼壓住了一般。
難道是入了魇?!
多年來的除魔經驗讓他不敢松懈,應流揚心中暗暗念訣,而後猛地睜開眼。
直沉入一雙絕豔的眼中。
月光漏進來,照亮了來人一雙異瞳。
一張臉漂亮得不似凡人,妖豔詭異,像是在看自己的所有物一樣,一瞬不瞬盯着應流揚。
男人的身體壓在應流揚身上,雙手撐在他耳側,似笑非笑。
樓容川。
“應流揚,好久不見啊。”
明明是很清冽好聽的聲音,應流揚卻聽得頭皮發麻,他不由得瑟縮了一下,想要掙開樓容川的雙臂。
樓容川把他圈在雙手之間,牢籠一般囚着他,高挺的鼻子貼住應流揚的臉頰,仿佛在嗅聞什麼一般,眼底有一瞬間的癡迷眷戀,又轉而消失不見,化為露骨的恨意:“一年了,你就沒有半分想起我?”
他挨得很近,灼熱的氣息噴薄在應流揚的臉上,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怒火。
自應流揚入了穹域,他便感應到了三解三聚釘,于是一直不遠不近跟着他。
打在應流揚體内的三釘早就和他的心脈長在一起,這三釘原本是樓弦用來牽制樓容川的神器,原身是他的本命劍三解三聚,他不惜将自己的寶劍融掉,煉成三釘,連同劍靈也一并封在裡面,隻為鎮壓吸取樓容川的靈力。
到底還是低估了洗心換骨身的實力,樓容川早就将他的劍靈煉化,這三解三聚釘在體内,不過是擺設罷了。
借由三解三聚釘,樓容川也看到這一年來應流揚在風息山莊被言襲囚了足足一年的事。
他也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嫉妒更多,原本想要把應流揚抓回鬼樓的想法不知為何突然消散了。
他也害怕,應流揚會像厭惡言襲一樣厭惡自己。
應流揚聽見樓容川的話,不由得去推拒他壓在身上的軀體,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
“看看你的好師弟都做了什麼?當初還不如留在無埃劍宗……”說到這裡,樓容川幸災樂禍地笑起來,他埋進應流揚的頸窩,銜住他的耳側的命門,不輕不重地舔舐着,如同曾經的每一次親昵。
“白白耽誤你一年,你恨不恨啊?應流揚……”
應流揚。
樓容川将他的名字念了又念。
這一年來像是要把這三個字嚼爛了一般,念來都是咬牙切齒,帶着恨意的。
他不惜殺了凡體,也要破除禁制,逃離自己身邊。
如今真真正正找到他,再念卻宛如歎息。
應流揚的害怕變成茫然麻木。
恨?
恨誰?言襲嗎?
本來臉上還帶着害怕神色的人聽見他的問話,突然平靜下來。
應流揚靜靜道:“我恨什麼?”
若是此時樓容川擡頭,隻會心驚于應流揚眼底刻骨的恨意。
可他沒有擡頭,留戀一般埋在應流揚的頸側,貪婪嗅聞着他的味道。
當感覺不到三釘傳來的心跳那一刻,心中洶湧傳來的痛意如今想來還覺得難受。
然後他聽見應流揚一字一頓:“我隻恨你。”
樓容川的動作一滞。
“我為什麼要想起你?”應流揚恨聲道:“想起你是怎麼廢我靈根的?”
“還是想起你是如何袖手旁觀讓無埃劍宗的弟子慘死在各大門派手裡,然後看我崩潰,看我求你的?”
“我會變成這樣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
“啪。”
很清脆的一聲,打斷了應流揚的話。
是手掌打在皮肉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