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骨松一口氣,往前看去,發現此時的應流揚與子清還在床前,不同的是子清這回伏在床前,哭喊着求床上的人:“師父!師父!你不能殺人啊……”
再看應流揚,隻見他持着木劍單膝跪在床前,勉力撐着自己不倒下去,他的周身萦繞着一股黑氣,久久不散。
岑青骨心知不好,也顧不上剛剛的詭異之事,連忙上前。
可他也不知怎麼驅邪,隻好一面念着應流揚教他的除魔咒,一面上去像扇風一樣揮舞着雙手企圖為應流揚驅散他周身的黑氣。
可除魔咒反複念了幾個來回也都沒有用,黑氣反而愈來愈濃,包裹着應流揚。
應流揚跪在地上,一手攥着有刃,一手撐着額頭,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似乎在強忍着什麼。
岑青骨又去拽伏在床前的子清,“你别哭了,怎麼回事?”
子清不理他,隻一昧哭喊着:“師父!師父!”
一時場面混亂得岑青骨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阿……”話剛剛出口,岑青骨又不敢把他的名字念出來,他又把目光投向床鋪,卻發現床上躺着的那具腫脹的屍體竟動了,喉嚨處正不斷往下吞咽着什麼。
凝神去看,岑青骨發現,咽喉處似有什麼尖銳之物,抵着皮肉,随着那觀主不斷吞咽,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且形狀愈來愈明顯,像是底下有什麼活物似的蠢蠢欲動。
這是……
“噗嗤。”
是皮肉破開的聲音。
随之而來的是一股惡臭,咽喉處的皮膚被裡面那尖銳的東西頂了開來,一時有光晃眼。
破開喉嚨的,竟然是一塊鏡子的碎片。
鏡子?
難道被妖邪搶走的上玄天樞鏡……在觀主的喉嚨之中?
這未免也太奇怪了?!
岑青骨正不知所措之際,床前一直被魇氣環繞的應流揚忽然擡起頭,低喝一聲,手中的有刃一刹那爆出刺目的藍光。
有淡藍的靈力萦繞在殘損的劍身之上,隻見應流揚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床鋪之上。
他直起身,手指抹去唇角的血,虛空畫了一道符,低喝一聲,劍上的靈力便将那血符拓出顔色來,直直扣向床上。
應流揚長身玉立,神情肅然,同之前陰郁的喪氣模樣截然不同,甚至多了幾分無情冷厲。
岑青骨不由看愣了。
泛着藍光的符咒像是一張大網,随着應流揚的每一聲喝念開始收束,直至黑氣徹底消散,床上的人也沒了生息。
子清哭叫起來:“師父……師父?!我師父呢?我師父呢?!”
與此同時,從床鋪裡面,忽然滾落下來一尊神像。
借着微弱的月光,岑青骨看見那尊神像半披衣袍,露出背部贲張的肌肉和縱橫無數的刀疤。
可雙手卻反過來合十,似乎是在倒拜,看起來詭異至極。
“這……這是什麼?”岑青骨不由道。
應流揚卻不管不顧,他除魔過後便大笑起來,口中盡是鮮血,應流揚持着那柄斷劍大步往外走去,口中喃喃:“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岑青骨一時也不知道是該安慰子清,還是該出去找應流揚,還是該仔細看看這尊倒下來的神像到底是什麼東西?
也不知道……這魇氣到底除盡沒有?
他從袖中摸出那兩片蒼穹葉,隻見泛着金光的葉子顔色更加燦爛,連背面的黑色也都變為了金色。
他們的任務……完成了?
子清還伏在床前大哭,岑青骨也顧不了太多,他抓着葉子出去想告訴應流揚這個喜訊。
卻發現應流揚一個人站在樹下又哭又笑。
月光穿過樹枝灑在他那張端正俊逸的臉上,照得他臉上晦暗不清,應流揚的唇角是上揚的,可眼裡有淚,琥珀色的眼底盡是痛苦。
他喃喃自語:“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手中的木劍光華流轉,竟是通透身才會出現的靈力。
岑青骨不由上前,“你……你怎麼了?”
應流揚猛地擡起眼看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雙手抓住了岑青骨的肩,急切問道:“如果你最親近最信任的人執意讓你練能變強但會損耗自身危及性命的招式,會不會……其實有他的苦心?”
岑青骨雖然不明白應流揚為什麼要問這些,還是老實回答道:“那他知道嗎?就是……知道會傷害到你嗎?”
聽了這話,應流揚臉色驟變,眼底更是一片灰暗,連聲音也嘶啞了幾分,“應該……是知道的。”
“那算什麼最親近的人啊?”岑青骨脫口道:“我爹娘連修煉都不想讓我去,覺得危險,又不是到了絕境,非練這種招式對你對他有什麼益處?”
聽了這話,應流揚又落下淚來,他松開抓着岑青骨的手,獨自走到一邊去了。
岑青骨見他傷心,一時也不好多問什麼。
房裡房外都有人在哭,倒是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