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應流揚索性單刀直入,他随手扯了白紗簾團起來,圍在腰間,自屏風後面走出。
從他出來,言襲的視線就落在應流揚肩上的疤痕上。
貫穿傷,好了也留了一道難以消退的疤痕,蜘蛛一樣盤虬在應流揚肩上。
應流揚敏銳地察覺到言襲的視線,念頭一動。
“那日爺爺壽辰之後,四方法陣破了,我沒有察覺有幾千人上了無埃劍宗。”他的手撫上肩膀,似乎憶起往事,眼底是無盡傷痛,“那些人,不是為了幫我。”
“……”
言襲的視線凝在疤痕之上,再往下……
那雙冷若冰霜的眼匆匆别開。
應流揚繼續道:“我輸了。”
“爺爺死了,蕭師尊和方師尊都死在無埃劍宗,方師弟……他們……都死了。”說到這裡的時候,應流揚忽然哽咽了一下,竟然說不出别的話了。
若是一開始對言襲講這些還有私心,再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心髒确是真切地在抽痛。
他忽然意識到,從口中說出這些人死訊的這一刻,什麼都回不去了。
死去的人不會複活,碎裂的靈根不會修複,他也不是從前那個少宗主了。
“我知道。”提起昔日教導自己的師尊,言襲這才開口。
見言襲仍是一副疏離冷漠的樣子,應流揚心一橫,幹脆走到言襲身前,握住他的手。
言襲下意識掙了一下,反抗微弱。
應流揚沒發現,言襲有點慌亂。
他把言襲那隻略帶冰涼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之上,那裡是丹田之處,他的小腹肌肉緊緻流暢,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底下本該蘊藏着修煉者的靈根與無盡靈力,可是應流揚那裡卻空無一物。
應流揚靜靜道:“你看,這是赝品的代價。”
“……”覆在小腹之上的手細微地頓了一頓。
應流揚以為有戲,他繼續道:“我現在和凡體沒有區别了,我知道這也許是報應,但我不想就這樣做一個廢人。”
“你能不能,幫幫我?”
言襲這才擡起眼看他。
“爺爺曾說過,你在昆侖仙境得的古劍訣,凡體也可以修煉。”應流揚把言襲的手壓在小腹之上,仿佛确認一般要給他看自己真的靈根盡碎,他懇切道:“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我真的隻有你了。”
覆在小腹上的手驟然抽開,言襲冷冷道:“怪不得。”
怪不得?
聽見言襲的話,應流揚心中忽然慌亂起來,手心緊張地出了汗。
他不願意幫自己?
“怪不得你會掙不脫積屍沼這樣的妖邪。”言襲道。
“什麼……?”應流揚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們明明并不在聊這件事啊?
“以後不要去入魇之地了。”
“好……但是……古劍決……”應流揚試探性問。
“你魇氣入體,即便要重新修煉,也不是現在。”言襲看他一眼,又看像别處,視線虛虛浮着,似乎在竭力抑制着什麼,“以後每日你來這裡泡藥浴,除魇氣。”
“好、好。”應流揚聽出希望,滿口答應,想到自己的身份,卻又有些遲疑,“可我沒有辦法在風息山莊自由出入,我是言壑的……伴讀。”
應流揚不知道言襲會不會對這兩個字産生什麼誤解,畢竟這是在風息山莊。
言襲面不改色,他道:“現在不是了,以後風息山莊沒有人會攔你。”
應流揚放下心來,手中一松,拿來遮蔽的白紗簾掉了半截,應流揚這才發現,剛剛太過專注,沒注意到白紗簾都掉下來了。
怪不得言襲一直不看他,他又是坐着,自己是站着,還沒穿衣服……
這樣的視角也太尴尬了。
想到這裡,應流揚臉上也有些挂不住。
見到言襲實在是太急切的想要知道古劍決的事,一時忘了言襲是最看中禮數的人。
應流揚暗暗懊悔,默默往上提了提,才發現這紗簾透得根本也遮不住什麼,應流揚輕咳一聲,默默往後原路退回屏風後面,“我回去泡,能不能……給我一件衣服啊?”
言襲:“桌上有。”
應流揚這才發現,浴桶旁邊的桌上,正放着堆疊整齊的幹淨衣物。
他覺得自己在言襲心裡已經從不守規矩的少宗主變成放蕩的少宗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