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家族在山腳下彙合,來得都是同言壑年紀相仿的少年,臉上青澀未脫,一個個眼底都神采飛揚。
應流揚想起自己第一回出去除魔也是如此,跟着師尊,對什麼都很感興趣的模樣。
彼時謝人間和言襲還不能下山,應流揚回去後就興緻勃勃和謝人間聊起山外所見所聞,言襲當時也在旁邊,不知道聽沒聽他說話。
末了結束,應流揚從袖子裡摸出一株花,丢到言襲懷裡,笑意盈盈,“送你的!”
言襲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便露出惱怒的神色。
應流揚下了馬車才發現其中有雲家的人。
因為獨特的體質,雲家人的長相大多都是陰柔俊秀的,在一種修煉者裡很是出挑,他們與合歡體有些相像,不過不必借助雙修的功法修煉。
應流揚還發現,除了言壑帶了一群通透身,其他家族的人身邊都帶着佩劍的凡體。
即便是拳腳功夫了得的凡體,進了入魇之地也是無用的,沒有靈力賦能的刀劍傷不到妖邪根基,應流揚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那個凡體方陣。
這一看不要緊,應流揚發現那日在靈龜寶地順手救的兩個少年竟然也在,匆匆看了一眼,他馬上低下頭去,生怕被那二人發現。
言壑見他往雲家那裡張望,又慌裡慌張低下頭去,循着應流揚剛剛的視線看見人群中那兩個容貌絕豔的少年,他臉色沉了沉,語氣生硬道:“雲家的人最慕強,是不會看上凡體的,你少打些歪心思。”
雲家多是二等通透身,這兩個少年也是,資質平平,遠不如雲庭禾。
言壑認得他們,自從無埃劍宗出事後,雲家有意與風息山莊修複關系,帶着這兩個少年來了幾次風息山莊,高一些的那個叫作雲庭鸢,看起來怯生生白得近乎透明的瘦弱少年叫作雲庭暮,和雲庭禾一樣,都是雲家家主之子。
除去雲家,還有風煙樓與千景堡的子弟,也都帶了十幾個凡體在身邊。幸好這幾家隻是短暫碰面,并不同行,出發的方位也不同。此次誅邪,聯合是假,攀比是真,各家約好除了一處妖邪便用蒼黃簽拓上家族圖騰,插在原地,三日後計算誰家插的簽最多。
蒼黃簽乃蒼黃木所造,本體是碧綠的,若是沾染了魇氣便會變成黑色,若是沾染了又淨化過,就會變成青色,極好用于标記。
曾經無埃劍宗也用過蒼黃簽來辨别此地妖邪,但蒼黃木生長周期慢,制簽價格高昂,且隻能用一次,沒多久便棄用了。
應流揚看着家仆背着那幾兜子蒼黃簽,暗歎了一聲。
天淵山内樹木草藥繁多,附近農戶常常上山,已經踩出好多條道來了,不算陡峭。
山内濕氣凝結,上山的路偶有泥濘,言壑走得一臉嫌棄。
應流揚發覺山中魇氣很重,但并不像尋常妖邪的魇氣那般聚在一起,反而四處散着。
倒不是很兇險的樣子……應流揚若有所思。
可平白無故多了這麼多魇氣,卻聚不起來,東一團西一團,稀薄的像山霧一樣,也實在是蹊跷。
總不可能這山像無埃劍宗一般,是靈氣集結之地吧?若是如此,天淵山早就被周邊世家收納,成為修煉之地了。
有機靈的家仆看出來言壑嫌棄的表情,谄媚湊上去道:“少爺,山上路滑,我背您吧?”
“不用。”言壑不耐煩的擺擺手,又看了一眼應流揚,發現他一點沒注意到自己這邊,心中更是煩躁。
這些基本上都不用言壑親自動手,帶着的那些通透身自己就上去淨化了,然後插上蒼黃簽,言壑過去打上風息山莊的圖騰即可。
應流揚看了很是驚訝,他問:“這樣如何算作曆練?”
言壑不以為意:“這些我都會,沒有親自動手的必要。”
若是放在無埃劍宗,這種事被應天行發現了,至少要奉劍跪上一夜,到風息山莊這裡倒是習以為常了一般。
應流揚不由道:“可若是不勤加練習……”
“你怎麼和老頭子一樣。”言壑皺起眉,不耐煩地截斷了應流揚的話:“我們言家的訣法又和其他的不一樣。”
應流揚便也沒再說什麼。
一路除魇上山,到了深夜,周邊都插上了屬于風息山莊的蒼黃簽,他們找了一處平坦幹燥的地方,收拾幹淨還下了法陣,鋪上防水防潮的墊子,上面細細鋪了一層軟絲墊,燃了香薰生了火,還煮了一壺茶,讓言壑能好好坐下來吃東西。
在應流揚看來,外出除魔若是有這樣的待遇,已經算是極好了,可言壑還是嫌惡地坐下,“什麼時候能回去?”
“哎呦,少爺,得三天呢。”替言壑煮茶的家仆殷切道:“您若是覺得累,就在這歇上一日,我們帶幾個人都去除了就是,您最後一日再來打上圖騰也來得及。”
言壑捧着茶輕輕吹了一口,“你們有幾分把握勝過那三家?”
“十成!”那家仆得意洋洋伸出兩隻手,道:“他們帶的都是些練了功的凡體,三天下來估計要在山上折不少人,我們可和他們不一樣,我們帶的可都是通透身。”
應流揚聽了這話,有些好奇:“練了功的凡體?”
他從未聽說過,凡體練了功就能除魔的。
那家仆眉飛色舞,和應流揚解釋道:“他們還得謝我們風息山莊……”
卻被言壑冷冰冰打斷:“廢話就不要說了。”
算不上什麼很光彩的事,言壑怕應流揚多想。
“是……”
言壑很不耐煩地叫他們去别處待着。
好不容易能坐下來歇會,沾了言壑的光,應流揚居然能在深山老林裡喝上熱騰騰的茶,吃上松軟的烤餅。
他也舒了口氣,放松下來。
兩人安靜了一會,言壑忽然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應流揚一愣,以為言壑在問他山中的情況,他便把之前的疑慮說了出來:“我覺得有些奇怪。”
“哪裡奇怪?”
“這山中魇氣多,卻聚不起來,倒是不太像妖邪……”
若要說的話,更像是亂葬崗一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