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荀的傷勢很嚴重,手上的傷血肉模糊,深可見骨。
回到莫家之後莫上塵幾乎掏出傳家之寶的仙品草藥給言荀外敷内服,生怕這個莊主之子落得個不能用劍的下場,到時候風息山莊絕不會放過他們莫家。
用了草藥之後血算是止住了,斷骨也再續。
莫上塵大松一口氣,又派人全力追捕那大搖大擺離開的鬼樓之人。
可翻遍整個漠上,什麼也沒有發現。
從樓容川和衆人出發前往靈龜寶地時,帶來的那幾個合歡體便早就離開了莫家。
看樣子是有所預謀。
莫上塵面色凝重,言說一定會給衆人一個交代。
他亦是被騙,他們幾日前說也想來參加,一副漠上裝束,莫上塵沒多想,以為隻是大漠中普通修煉的合歡體,想不到竟是鬼樓中人。
衆人聚在莫家大廳驚魂未定時,莫上塵從莫昭那裡知道了地底的經過,不由大贊應流揚随機應變的能力。
“此番除魔,應少俠身法了得,還救言公子于危難之中,實在是後生可畏,令人佩服。”
應流揚客氣道:“這是晚輩應該做的。”
本該回房歇息的言荀不知道為何此刻還在廳裡,他臉色蒼白,但精神好了許多,聽見莫上塵誇獎應流揚,似乎有些不領情,出聲道:“若不是言襲出手,救我們于危難之中,大家還不知道要被那鬼樓的賊人害成什麼樣。”
應流揚聽了這話,表情一滞,很快将情緒收斂好。
無論是肉身蛇那次他舍命救師兄弟,還是這次是他率先出手攔住象龜,所有人隻會記住強者。
他确實做了該做的事,可因為不夠強,決定不了事情的結局,不被人感恩也是正常的。
莫上塵看向言襲的目光中帶了幾分敬意,“無痕公子出手相救,老夫實在是感激不盡。”
不讓仆從跟随進入靈龜寶地的是他,未告知确切情況的也是他,若是這幾個背後都是顯赫家族的子弟此番折在漠上,他莫家今後怕是再無臉面在這世上立足,甚至會成為整個修煉界的公敵。
言襲隻道:“路過而已。”
“不知無痕公子可有什麼其他安排?”莫上塵又問。
“暫且沒有。”
“若不嫌棄的話不如在此休息幾日,等我們抓住那個鬼樓小賊一同審判?”
留下來?
應流揚想,言襲肯定不會答應。
他還不了解言襲?滿腦子練劍,自從上了無埃劍宗,連風息山莊都沒回去幾次,謝人間過年尚且回一趟天華城,他年年都在斂淵峰裡一個人過。
正想着,卻聽見言襲道:“可。”
居然答應了。
無痕公子答應了,莫上塵不敢怠慢,忙喊了人去收拾房間,不一會管家面露難色進來了。
上房本就隻有十幾間,除去還未來得及修繕的,其他都分出去給這些世家弟子住了,還剩下的,就是之前那些合歡體住過的房間了。
可是這樣的房間怎麼敢讓言襲去住?最快打掃也要到深夜了,哪裡敢讓無痕公子等?
似乎是察覺到莫上塵的尴尬,言襲道:“不必如此麻煩,我本也是路過,沒有提前告知,随意與人湊一間即可。”
他說随意,誰敢随意?
“那不若來我房裡吧,你我兄弟二人久未見面,山莊許多變化你都不知。”言荀熱切邀請道。
他本以為,言襲說這樣的話正是想與他同住,卻不料遭到言襲拒絕。
“你身受重傷,我不便打擾。”
說完他的目光落在隔壁桌有點兒走神的應流揚身上。
等四周視線都聚過來,應流揚才回過神。
應流揚:?
言襲是那個意思嗎?
他們有這麼熟?
但言襲都看過來了,裝傻充愣僵持着也不好,應流揚隻好硬着頭皮開口:“我們是同門師兄弟,不然和我一起吧,互相也有照應?”
話音未落,便聽見言襲道:“好。”
底下人紛紛議論,到底是朝夕相處的師兄弟要比有血緣的堂兄弟親近啊。
隻有應流揚覺得哪哪不對勁。
不會是他看出來自己有心包庇溶溶吧?
不應當,溶溶在靈龜寶地殺心明顯,并沒有要放過自己的意思。
對此應流揚覺得有些失落,又覺得事出有因,他總覺得自己和溶溶是相似的,也許他隻是初入鬼樓,想做出點大事來。
要殺八人,還是難了點,應流揚想到有把握從他手裡活下來,便也不覺得很難過了。
現在難過的是,他怎麼又要和言襲共處一室了?
應流揚站在門外,進也不是,出也不是。
想着要不随便找個房間将就一晚吧,又怕别人看見了覺得他們無埃劍宗師兄弟之間有嫌隙。
在門口挨了會,推門進去的時候發現言襲已經睡下,應流揚暗松了口氣,卻發現言襲和衣躺在床外側,長眼緊閉,呼吸平穩。
而他的背後,空了一大塊位置。
應流揚:……
這讓他怎麼睡?
難道要從他身上越過去?
還是言襲有意不想讓自己上床?
“你要睡便上來睡,我不習慣睡内側。”言襲似乎醒了,聲音泛着睡意,帶着一些鼻音,看向應流揚時那雙眼出人意料地帶着點……柔軟?
應流揚想不到詞彙去形容。
因為言襲平時看着他總是冷冷的,可現在似乎沒有完全清醒,所以眼神沒有平常那般有攻擊性。月光灑進來,與燭火昏黃的光暈相交融,他那頭白發在這樣的光下看起來竟然少了點冰冷肅殺,多了幾分神性。
這是從來沒有見過的言襲。
應流揚微微愣了愣,本來憋在口中想要出去練劍的話也說不出來了,隻得乖乖道:“你别嫌擠就好。”
聽見應流揚的話,他的鼻間似乎輕微的哼了一聲,嘴角微微翹起一個弧度,看起來似乎心情很好,“早就嫌擠了。”
這話什麼意思?
早就?
是碧梧村那次嗎……
“呃……對不起?”應流揚想了半天,忽然冒出這麼一句,剛剛心中升騰的奇異感覺也在某一瞬間消失無迹,他正色道:“不然我出去吧,正好我也睡不着,我出去練會兒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