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無埃劍宗到大漠,應流揚足足禦劍行了一日一夜。
這裡地貌很是奇特,受天氣與風向緣故,沙土岩石都像是朝着同一個方向,如萬箭齊發一般,禦劍往下看時更是震撼。
進了大漠,應流揚見日頭又大又曬,行了一路累了懶得用增益法陣,索性入鄉随俗起來,和其他人一樣租了匹駱駝。
養駱駝的商人看起來早有準備,牽着一排幾十隻駱駝停在沙漠邊緣,操着猶帶口音的中原話,問應流揚:“可是去莫家?”
應流揚道:“是啊,你怎麼知道?”
“這些日子好多像你這樣背劍的少年人往莫家去,都是租我家的駱駝!”
應流揚邊付錢邊道:“看來這陣子你生意會很不錯了。”
那商人嘿嘿一笑,解了一匹駱駝,把繩遞到應流揚手上:“它好,溫順得很。”
應流揚一個縱身便上了駱駝,壓低身子往前傾,随手搖了搖挂在脖子邊的駝鈴,道:“我把駱駝留在莫家,你自己來接是嗎?”
“對的。”
他便慢悠悠往莫家的方向去。
駱駝脖子上挂着一個巴掌大小的絲綢布包,是應天行讓他帶去給莫家的贈禮。
是個口吐火球的金麒麟,應流揚放在袖中暗袋,墜了一路,純金的,重得要死。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熱鬧。
八方各派的世家弟子好像都來了漠上,一路上有的浩浩蕩蕩一行人駕着華麗的馬車,車輪陷在在沙漠中寸步難行,一堆仆人下來推;有的形單影隻,孤零零戴着個鬥笠,看不清面貌;也有的和應流揚一般,穿着中原服飾,也入鄉随俗租了匹駱駝,背後一柄長劍。
隻消看一眼武器,便知道是從何而來的了。
無埃劍宗雖為天下第一劍宗,但也不是所有一等通透身的修煉者都必須要去的地方。
畢竟無埃劍宗主修劍道,其他各派世家的絕學也并非都是用劍,比如莫家的鞭,風家的言靈訣法。
修煉者最忌一心二用,也不是所有人都和言襲一樣天賦卓絕,劍法與家傳絕學雙修,若是世人都去修劍道,絕學豈不是都要失傳?
大漠氣候幹燥,風沙也大,天氣變幻莫測,來往中原貿易的商隊不少,牽着駱駝載着貨,每個人都蒙着臉,隻露出一雙深邃的眼,大漠上的人膚色曬成小麥色,深目勾鼻,毛發黃褐,穿着和中原截然不同的衣服。
似乎是為了安全起見,沙漠之中所有人的服飾都是鮮豔的,十分惹眼。
象龜畢竟是少見的靈獸,普通凡體也接觸不到,即便是發了狂,也被鎮壓在底下不會流竄出來作惡,影響不到百姓的日常生活,這次莫家廣發請帖,反而帶動了不少普通百姓的生意。
應流揚沒來過漠上,一時被這些絢麗奇特的服飾吸引了眼球,不由得四下打量起來。
幸好言襲沒來,否則見他這樣到處看,又要說他不妥了。
應流揚仰靠在駝峰上,餘光瞥見不遠處駱駝隊裡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确切來說是背影。
瘦削,但并不柔弱。
即便是穿着大漠人特有的豔麗服飾,應流揚也能認出是誰。
溶溶。
應流揚收回目光,坐正起來。
說來也怪,溶溶其實并不像其他合歡體那樣比常人骨架稍窄一些,反而很是高大勻稱,若要比起來,似乎還比應流揚高上那麼一點。
隐約記得,溶溶的手指修長,一看就知道天生就是拿劍的好手。
可惜淪落風塵……
想不到居然會在大漠相見。
應流揚一時也不敢确定,盯着那道背影許久,還是催了駱駝追上前去想看看正臉。
駝鈴一路叮叮當當,穿過人群、穿過商隊。
應流揚的心也跟着這叮叮當當的聲音愈跳愈快。
黃沙漫天,鼻息中仿佛都是塵土幹燥的味道,可就在溶溶轉過眼的一瞬間,荒唐一夜中冷冽的酒味混着白梨花的花香又好像彌漫上來。
那張過分豔麗的臉半遮面紗,面紗是迤逦的暗紅色,隐隐透出那張抿緊的薄唇,應流揚還記得,那夜的唇,是蒼白的、猶帶血迹的。
紅黑色的眼在大漠的日光下,紅得更加晦暗,黑得更加幽深。
“溶溶?!真的是你啊!”應流揚驚道。
樓容川瞥了一眼應流揚,沒有說話。
那雙眼暗了暗,将眼底那抹同樣的訝異收斂得不露分毫。
“你從軟煙閣出來了嗎?”應流揚沉浸在遇見故人的喜悅中,沒有注意到樓容川的臉色,他又問道。
沒有回應。
應流揚這才發現在他身邊的人,都打扮成漠上人的模樣,隻是都是紅眸。
紅眸,是合歡體的特征。
想來是入了穹域鬼樓。
應流揚心中有些了然。
也不稀奇,鬼樓修煉沒有規矩,不看體質,自由随心,宗旨隻有變強。
“你認錯人了。”樓容川淡淡道。
“怎麼會……”應流揚過目不忘,他向來對自己的記憶很是自信,可又想到溶溶的往事,驟然住了口,溶溶或許是剛入鬼樓,不想被其他人知道自己的過往。
鬼樓和無埃劍宗的宗旨背道而馳,他一身流雲道袍太過顯眼,想來溶溶也不好和他相認。
這樣看,好像是自己太過唐突。
頓了頓,應流揚道:“好像确實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