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昔的風光不再,積蓄的威嚴不存。憑什麼萬山載雪,明月薄之?司徒景安生來得盡上蒼厚待,而她勤勉取得的功績終究會被人奪走!
她不甘心,不認輸!
承諾過她的,她就必須要擁有!
她得到了手的,就絕不能被别人搶走!
“我徐風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與人對峙。反倒是你——”
徐風朝前邁出一步,昔日朝夕相處的同門師姐妹們,個個對着她刀兵相向。以往信任、依賴的夥伴,轉瞬翻轉為敵人。她被祭出武器的宮人堵住,前進不得,後退無門。
立下奪位之誓那日起,她就千百次預想過此類情景。
待她真正身臨其境的一日,心中卻無半分的舒暢與寬懷,獨有無窮的落寞遲遲沒法排解。
大約與她今時今日形同甕中之鼈的處境有關吧。
徐風快速重整旗鼓。
想支使人者,反被人架住了。那又如何?
人證屍骨無存,天光既出,物證消泯,誰又能拿她問罪?徐風冷哼一聲,“方旭升啊方旭升,你好大的膽子!無憑無據,信口雌黃。”
“趁着大師姐不在,三言兩語污蔑同門師姐,挑撥宮人阋牆谇帚。我才要問你呢,你有意制約一同出行的姐妹,引得她們不敬尊長,大敵當前,盡窩裡鬥了,是何居心?”
徐風擺出一副心痛的模樣,疾聲厲色,“我倒是覺得你心懷不軌,另有企圖!”
“啪、啪、啪——”
恒天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再次迎接衆人的目光,賀歡宮的愣頭青無有懼色。
别的不敢說,全場人士武力值排行,她敢認第二,就沒人能和她争第一。和大師姐司徒景安相比較,也略勝一籌。
恒天這般有能耐,為何不與司徒景安打擂台,純粹是懶。
她有自知之明,約束不了底下烏泱泱一大群人。這閑心還是由大師姐操去吧。
首席大弟子之位,誰撈誰犯蠢。
至于何意不傳授給她宮主之位,恒天想,是因為武學造詣是她的優點,也是她唯一的優點吧。
換她上位,賀歡宮這個月剛舉行完宮主就任大典,下個月就可以改辦解散儀式。重要事項交給她,保準搞砸的。
恒天嫌光杵着太過勞累,自個提溜了個椅子,跟雨後的泥鳅似的,滑溜溜地入座。“我覺得徐師姐說得好有道理,若無确鑿證據,我都想要跳反了。”
若無意外,她的站隊極大概率引導了對陣雙方的輸赢。
“實際上,徐風說的話,你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吧。”方旭升敏銳地戳破了真相。
“沒錯!”恒天煞有其事地颔首。
沒有什麼好驕傲的吧!其餘師姐妹們面面相觑。
恒天不以為然。
普天匝地的姑娘們就是太愛言必有據,行必有方。
何時能學學她生身父兄那般,無理氣也壯。團結對外,從不考慮犯下的過失。家中妻女有反抗的苗頭,直接扼死在搖籃中,從不聽她們分辨與請求,那才是真真正正地為己謀私利。
好在家破人亡到尾,她活着逃出來了。從此九域之大,無一處可困住她。
即令流落江湖,四處乞食漂泊的歲月,也好過在片瓦遮頂的房檐下,過着豬狗不如的生活。
是娘子們生下來就懂得舍己為人,犧牲自己,成全他人,抑或被禮教後天培養出一副軟心腸,哪怕是到了為世所不容,明裡暗裡戳脊梁骨的賀歡宮,裡面也全是講究人。
遇到不公正之舉,門中弟子第一反應不是手起刀落,剿滅敵患,而是故步自封,自辯清白。
何等愚鈍、昏昧。就像被割斷了喉嚨,也要護着她的娘親,至死都不成反抗世俗之見的天,她的殘暴夫君。
恒天阖上眼,短短幾息,整理好那些複雜的思緒。
兩位師姐争執,出口成章。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聽得她頭都大了。
恒天直白地袒露着反感,“我不擅長繁雜無聊的瑣事,幹脆大事從簡,小事化無。要麼有争議者,直接打一架定勝負。要麼就目前來說,徐師姐字多,她有理。”
果然,這傻大個最容易受人挑唆。徐風喜不自勝。
好在有恒天這光長個頭,不長腦子的大塊頭在。有了第一位策反的人,就有第二位、第三位。
言論能煽動人心,而人心,恰恰是最經不起考驗的東西。
徐風思忖着,等她日後登上宮主之位,清理掉宮内和她唱反調的敵對派系。她會看緊了,不讓這姓恒的傻妞沖鋒陷陣,免得人一不留神在荒郊僻野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