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不好确定了。
不過,正在那幾天,所羅門親王離開了帝都,主理政務的成了特倫索斯特伯爵,他公布了一份精确到小時的一周工作時間表。下次樞密會議的時候,薩穆埃爾一早登門、遞了拜帖。沒等太久,他被請進書拉密夫人的會客廳。
夫人梳着經典的辮發造型,戴了一頂海藍寶石的環狀發冕。身着輕盈的天藍色長裙,下擺裁成深深淺淺、層層疊疊的波浪,斜圍着一條孔雀藍的絲絨流蘇披肩。
當然,她還是美得驚人,而且這麼打扮起來,灑了香水、化了淡妝,看起來成了一個大女孩兒,而不是清湯寡水的小女孩兒……薩穆埃爾根本不敢直視她。他完全不能把那一幕從腦中驅走,玲珑嬌美的少女昏睡在巨人懷裡,像隻受傷的溫順的鳥兒;金銀交織的長發淩亂披散,薄透紅紗下的玉體,珍珠一般散發着柔光。
侍女端上一壺咖啡和盛滿點心的三層銀托盤。他不敢動,垂着眼,清清嗓子:
“夫人,我向您報告……”
總之,是過去一個多月、發生在教堂和教區裡的一些事情。他還帶來一些文件,書拉密慢慢地翻着。
薩穆埃爾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白皙而嬌嫩,塗了淡粉的蔻丹,他的心——他燃燒的心曾捧在這雙手裡,送到她花瓣一樣的嘴邊。綿軟而微涼,是她小手的觸感;她纖細的手指曾觸及他的前額,他的腦中響起震耳欲聾的轟鳴。
——好像藏在自己體内的一個被詛咒的靈魂,被她的觸碰淨化和粉碎了。
薩穆埃爾深吸口氣,硬生生地挪開視線。書拉密瞄了一眼,以自己的理解,親手給他倒了杯咖啡:
“您吃,您喝,千萬别客氣。”
姿勢和語氣親切自然,像他從小見慣的每一位淑女。薩穆埃爾驚詫于她的進步,又想,她應該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
“對了,前兩天,我碰到了……”
他談起紅發的雙胞胎女仆。
3
雖然,獵人常給人過于活躍、鬧騰、讨嫌的印象,但若把他們當成典型的“粗人”,那就大錯特錯。獵人的“粗”是表象,挑釁的态度下是冷靜的觀察與算計。亞伯拉罕家裡不防着兩個小梅迪奇才叫奇怪,女管家跟她們折騰什麼虐身虐心的戲碼,也不僅是為了培訓……
很容易理解。就好比,書拉密想帶某個亞伯拉罕的女仆回真實教堂,梅迪奇也不會允許。
對了,從來沒有人,梅迪奇或其他什麼高位存在——要雙胞胎去門先生的家裡探察什麼。這是途徑自帶的本能,罷了。
比如,大廳正對大門、主樓梯的轉角處,挂着一副超大尺寸的風景畫。頭一天進門的時候,她們發現畫框邊緣的牆面有一道淡淡的色差,說明它是新換上去的;結合醒目的位置和尺寸,她們推斷這裡原本挂着一幅肖像——屬于女主人的巨幅肖像。
然而,屬于哪個女主人呢。
門先生為人低調,從不把超過一位的夫人帶到大衆跟前。而且,祂行事公道,總是挨個把夫人接到耶利哥來,讓她們都能享受社交的樂趣。雙胞胎心有靈犀,交換了一個好笑的眼神——
笑點,因人而異(疊甲)。
想象一下,這裡仆人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在每位夫人抵達前,把上一位夫人的肖像和其他常用之物收起來,全換成她的;纰漏總會發生,不當心漏了一件又不幸被她發現,想象一下,她會發怎樣的雷霆之怒,掀起怎樣的狂風暴雨……想象那樣的熱鬧,再想象這些神情冷漠、号衣筆挺的仆人在夫人進門前手忙腳亂的樣子,她們就忍不住、同時笑出了聲。
女管家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