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瓦普吉斯之夜（中）

1

伯特利相當詳細地向書拉密解釋了伊希切爾的現狀。畢竟他家序列9是學徒。

現任主母（珂爾夫人，“冰風崖的災難女神”）本已決定将自己獻祭于原初，但繼承人（蕾爾女士，“永眠谷的不死百合”）的失蹤打亂了她的計劃。現在她必須多撐一段時日，培養又一位繼承人，首先，便是在三朵“毒瘴林的絕望玫瑰”中挑出晉升序列3的人選。

這就涉及伊希切爾家族的一些特殊規則了。雖然對書拉密來說，由于她隻讀過公開出版物，本途徑的一些常識她都聞所未聞。

“……首先，魔女有天生的，也有後天服魔藥晉升的。先天的魔女都是女性，像你，後天的魔女則不然。

“魔女家族出生的男孩，通常會和其他魔女家族交換撫養，至于為什麼，暫時你不必了解。如果還不夠，她們會向臣民索取，或者劫掠，或者向奴隸販子購買。

“這些男孩很多會被選中服用魔藥，各種都有，成為非凡者為家族服務。其中，魔女途徑的序列7‘女巫’可以讓男人變成真正的女性。這些變性的‘女巫’就成了魔女家族的‘自己人’，雖然，是最邊緣的自己人。

“對伊希切爾來說，地位、繼承和培養順序，永遠是天生高于晉升，先天高于後天。天生序列3的蕾爾是理所當然的繼承人，其次是天生序列4的三朵玫瑰。本族的女孩，通過努力升到序列4的排在她們後面，外來的男孩變性後至多升到序列5，繼承方面永遠沒有機會。”

兩人以不快不慢的速度飛掠連綿不絕的群山，郁郁蔥蔥的雨林，直到數座灰白而高聳的階梯式金字塔進入視野，密集的崗哨從塔尖的宮殿群一直延伸到下方的廣場，火光熊熊，照亮夜空。

“毫不意外，現在家族成員紛紛站隊，三朵玫瑰鬥得不可開交，周圍的敵人也在虎視眈眈。珂爾夫人預感到又一場大難來臨，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求我說服神國放你回來，平息這一切紛争。所以，我現在帶你來見她……”

“讓她高興？”

“不，讓她死心。”

他們直接降落在最高大的金字塔頂，最巍峨的宮殿大門前。侍衛馬上做出警惕迎戰的姿态，伯特利不慌不忙，彬彬有禮：“請向女神通告‘信使’的到來。”

強者的風範過于觸目，這些人當然不敢輕舉妄動。為首的侍衛靠近大門，輕輕叩擊、低聲說話。不過，就在此時，伯特利感到靈性的強烈預警。

大門轟然洞開，截停了信使的下一步舉動。所有火把瞬間熄滅，超自然的黑暗籠罩四野，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腐臭和血腥。不可思議的強大引力從門内透出，書拉密一聲驚呼、就從信使的臂彎中滑走，輕飄飄地吸了進去。

大門重新關閉。

視野恢複。

他看到，新鮮的血肉塗滿階梯，殘損的骷髅四仰八叉地散落一地。下方的廣場上，無頭的屍體壘成座座小丘。廣場中央點着一個巨大的火堆，以無形之力驅動的烤肉架上挂滿頭顱，緩緩旋轉。

時隔數百年、甚至更久——伯特利再次嘗到無能狂怒的滋味。

什麼人在此設下陷阱——甚至把他都給騙過了？

2

書拉密像布娃娃一樣摔在地上，軟綿綿的半天爬不起來。她趴着，深深喘氣，一雙軍靴發出清脆的扣響，進入她的視野。

“銀金的頭發，純粹的血統，”帶着咬牙切齒意味的陰狠聲音，“多麼驚喜的意外……可否讓鄙人知曉這位小姐的芳名？”

她費力地擡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名黑發青年的清俊面孔。對方也愣了一下。

她想順勢甩出一串冰棱，再借鏡面閃現什麼的，但還沒等她有所動作，就感到有無形的藤蔓緊緊纏住了自己，無數尖利的棘刺深深紮進了肉裡。她痛叫一聲、又倒回地上，哆嗦着，動彈不得。

這是主動的攻擊禁制。

“難得一見的美人，失敬失敬。你看，我都不忍心折磨你了，”黑發青年蹲下來，笑吟吟地說。

“……但是，怎麼可能呢。

“我會好好招待你的，嬌滴滴的小美人。讓我看到你，被淩辱、摧殘到極緻的樣子。讓我想想……啊，你會綻放出多麼驚心動魄的美豔。”

說罷，他起身、退後兩步。

一具靠在牆邊、形似人形棺材的器物突然直豎，被無形之力擦着地拖來，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同時，看不見的藤蔓将書拉密捆縛吊起，金銀交織的長發紛紛垂落。

人形棺材快速接近，表面布滿鐵鏽、坑窪和陳舊的修補痕迹。哐啷一聲打開，露出密密麻麻、血迹斑斑的鋒利尖釘。女孩無聲尖叫，随即被無形之力推了進去，棺材随之合上。

“别堵住她的嘴，”青年恹恹地說。“我還要聽她唱歌呢。”

幾秒鐘後，伯特利·亞伯拉罕推門走進刑室。

他疲憊地歎了一聲。

“奇克，把她放出來。”

“啊，原來是您的小甜心，”黑發青年絲毫不慌，“不得不說，您的品味一如既往……也令人稱道。”

“放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