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一去，要了解的東西實在太多，我們說不完，得靠你自己慢慢摸索，”王溫和地說，拿出一本薄薄的冊子，“大體上，就照着它去做吧。”

下一秒，女孩的意識又回到暗天使的碑石前。頸上挂着鑲黑石頭的銀鍊，手持一本《中小學生行為守則》。

2

銀鍊上的黑石頭散發着些微的靈性光彩。這是一件不太強力、沒什麼危害又溫和有效的非凡物品，無聲無息地驅散了困擾她許久的嗜睡、疲倦和饑餓感。

可是，梅迪奇微微蹙起了眉頭。無謂地揮揮手，滿地屍體騰起藍色的火光。

“——快走。”

書拉密聽話，趕緊走了。

可不能錯過彩排。

白銀城，遠古巨人王的孑遺，這裡流傳着一些淳樸的上古之風。

凱旋歸來的勇士有權挑選TA的愛人，被愛者不能拒絕，實則也不會拒絕，因為衆人都以獻身于勇士為榮。但古風也得适應時代的發展，由于《未成年人保護法》的頒行，年少的男女是碰不得了，這包含唱詩班的所有人。

當天，在盛大的遊行後，戰争之紅的軍官們走進金碧輝煌的禮堂。書拉密的登場引起一陣騷動。當她歌唱《你比世人更美》，有人開始講帶色的笑話，涉及他們統帥的優先擇偶權——若非這特殊的日子，此番言論足以令其社死。梅迪奇冷冷地瞟他一眼，他打個寒顫，立時噤聲。

樂隊開始演奏活潑的民歌和情意綿綿的流行歌曲，當紅的藝人登台表演。軍官們挽着心儀的對象翩翩起舞。這是大人的時光，孩子們得早早歸家、上床睡覺；可是，誰能睡着？男孩也好、女孩也好，誰不崇拜戰争之紅的統帥大人？……書拉密則是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小夥伴們興奮的讨論都是吹過耳畔的風。

梅迪奇幫她毀屍滅迹，梅迪奇為她背鍋——用自己的痕迹覆蓋了她的。他怎麼突然改變了态度？

作為這一晚的餘興節目，偉大的戰争天使再次轟動全城。

舞會後，祂行使自己最高級别的擇偶權，邀請了白銀城财相的夫人。現行的《婚姻法》提倡忠貞，夫人可以拒絕，但她沒有；連财相都沒啥意見，他為妻子的美貌得到紅天使認可而頗感自豪。

此樁逸聞有效壓制了另一則惡性事件的傳播。白銀城執政私下問于紅天使，為何毀掉一座上流人士雲集的會所，祂不否認又拒絕解釋，反而指出，白銀城中留着如此藏污納垢的所在，是執政的過失。後者無法可想，隻能盡力遮掩，不了了之。

3

戰争天使的休整時光，不止是打獵、喝酒和銀趴。來，讓我們拒絕刻闆印象：祂也是要辦公的。

比如軍團的人事和收支，賓西港和其他幾塊飛地的貿易/稅收數據，明賬和暗賬，祂習慣自己過目把關。秘書摘錄的重點新聞，天災人禍、邪教徒搞事，探子發來的對手陣營的情報，以及，祂好同事們的近況——感謝發達的出版業，你很容易發現祂們的動向。梅迪奇懶洋洋地浏覽一份份報紙，在每一位同事的報導後丢下“瘋子”、“變态”、“傻瓜”之類的評價。

假如祂想消遣，有大把花邊小報可以滿足祂吃（自己）瓜的願望。整版整版都是祂的八卦豔聞，最近的财相夫人有幸得到最多的曝光。還正兒八經地盤點了祂的小情人們，軍團中和祂有染的男孩和女孩們……看到這，祂的笑漸漸消失，這狗仔的離譜堪比間諜，把祂軍團的内部組織摸得門清，不行，必須出重拳。

最後……祂不情不願地拿起最新一期《光輝紀元》。

《光輝紀元》（季刊）由神國真理部發行，是最暢銷的雜志之一。

每一期的扉頁，主編“上帝之聲”會摘引、論述一段經文。不僅闡釋教義，這些經注常與前後發生的大事遙相呼應，堪稱第一手的政策解讀。

祂百無聊賴地翻到扉頁，突然怔住。

——主的意志是神秘莫測的。祂的恩慈是無限的。

批語，僅此一行。

經文引自一篇寓言詩。作者思念早夭的幼女，在夢中與之相逢，看到女兒長大、美麗動人，說她已升入天國，成為天使。

天使女兒用了無數譬喻，解釋她何以得到這樣的幸運；《果園》是常被引用的一段。

一位慷慨的主人，以豐厚的報酬招攬工人，采摘他園中的果實。許多人一早來，提着籃子去幹活，一個柔弱的孩子傍晚才來，但主人心善，也雇他幹活。

夜裡，工人們背着籃子出來算工錢。他們的籃中收獲滿滿，主人給他們報酬，孩子隻采了一點，但主人給他同樣多的報酬。有人叫道：

“我主，我們來得早，他來得晚，我們做得多，他做得少。憑什麼他能得到一樣的報酬？”

“我給他多少工錢，和你們有什麼關系？”主人生氣地說，“難道我沒給你們算工錢？我給你們的工錢，不比你們所應得的還要多嗎？”

……

秘書們小聲讨論，是不是“上帝之聲”看到有人仗着“勞苦功高”打壓後輩，故出文警示，會不會出政策收拾一幫占坑的老家夥，給新人騰空間，而這将對政局造成什麼影響、我們又該怎麼應對……梅迪奇漫不經心地聽着，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