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店員仰頭和她對上視線,她隻是輕輕點頭,朝他禮貌微笑。進行完無聲的儀式,兩人又回到各自的軌道,看書和還書。
前幾天的那本小說她已經閱讀完畢,想來想去,沈知韫還是決定把書還回來。
她将幾乎看不出翻閱痕迹的書插放回書立間,視線穿越書本。這個位置,剛好能看見認真工作的年輕女生。
她長着一張鮮亮的面龐,五官清秀,紮着簡單的低丸子頭,有股俏皮的書卷氣。一杯咖啡在她手邊,電腦屏幕上是間隔有序的詞句段落。
文字工作者。沈知韫在心裡想,興許是和自己類似的人。
她沒待多久,在沈知韫挑位置坐下後一刻鐘,就收拾好個人物品離開了咖啡館。
沈知韫則打開電腦,和林沁線上溝通下一次外出拍攝的相關事宜。
聊着聊着,聊天内容就脫離工作,跑偏到了沈知韫和江星瀾的關系上。
林沁:今天一定要問清楚啊,你實在開不了口的話,把他聯系方式給我我來問
沈知韫:這不好吧……
林沁:有什麼不好的
沈知韫蹙眉,盯着屏幕上的聊天框出神。
該找一個什麼樣的契機提出這個問題呢?可不能像昨天一樣被江星瀾先入為主徹底亂了節奏了……
“是遇到了煩心事嗎?”一向安靜坐在吧台看書的男店員在她面前放下一隻碟子,上面是一塊精緻的小蛋糕。
“甜品會讓人暫時心情好起來。”他在沈知韫對面坐下,她得以平視這個人。
他臉的輪廓并不很明顯,給人的感覺是可以親近,卻始終有種淡淡的疏離感,細利的眼神裡落滿柔光,整個人都氣質被黑框眼鏡烘托着,也被壓抑着。
如果要找個事物形容他,沈知韫會想到春日,萬物煥新的時節裡,夕陽挂山,薄霧朦胧而起,日影映照着林緣,而他是溪澗裡不計其數的流石中唯一的軟玉。
沈知韫剛想拒絕,男人接着說:“我叫陳濯。”
“昂。”沈知韫點頭。
“我見你每次來都會蹙眉,就想,你一定是遇到了十分困擾的事,是工作上的難題嗎?”
“不是工作上的事……”沈知韫并沒有很想袒露心聲的意思,畢竟是個陌生人,雖然有過交集,但到底生疏。
“那就是生活上的喽。”他在唇邊做了個拉拉鍊的動作,“你放心,我做人一向很信實,不會随意說話。隻是見咖啡館為數不多的顧客,天天蹙着眉,心事都寫在臉上,我希望她能夠開心點。”
沈知韫埋頭,還是心有芥蒂。
性格的原因,她關系網不大,真到緊要關頭,隻有林沁一個人能說話。江星瀾的事情,也隻有她一個人給出意見。
或許能,把整件事修飾一下……
三秒内,沈知韫心虛地眨了好幾回眼。
“我家來了一條小狗,我不知道怎麼和他相處。”
“小狗?”陳濯輕擡眉。
“嗯。”沈知韫沒有看他,盯着桌子的一角。“他其實是我鄰居家的小狗,因為一些原因來了我家,并且住下了。”
她回想起江星瀾的模樣,短暫的相處時間裡,她親眼所見的有關他的一幕幕畫面。
“他性格很好,也很漂亮,換作是其他人,一定會很喜歡他的。可是我總認為我和他之間有隔閡,相處了兩天,這種隔閡無法自然消除,反而在心裡紮根,也就因此産生了壓力。”
“你說它是鄰居家的小狗,那為什麼不還回去呢?”陳濯問。
“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我暫時不能把他還回去,也不能讓他主人知道,他在我家。”
“而且,我不能把他當做一條普通的小狗對待。”
陳濯聽完沈知韫的陳述,眉心也微微皺起。
“是小型犬,還是大型犬?”
“大型吧……”最後一個字音弱到幾乎聽不見,隻能看見她歎息一樣的唇形。
“我覺得,他可能比較想和我相處,但我内心卻有些抗拒。我把空間都給了他,結果是,我不開心,他也不開心。”沈知韫垂着眼,神色細微的改變,都給專注看她的人一種隐約的震撼感。
“那按照你現在的心意,是想盡快和他分開?缺少将它物歸原主的理由和時機?”
她沉心思考了兩秒。
内心最真實的想法,真的是想和江星瀾分開嗎?
“我不讨厭他,甚至對他有好感。我隻是,不知道怎麼接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