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早看不慣劉氏行事做派,情緒一上頭顧不得場合,叉腰扯着嗓子就開始分辨:“巷子裡住的并非隻你一戶人家,往日你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你不記得旁人卻記得清楚。”
“皇上容禀,咱們平頭老百姓,雖說教不了自家閨女讀書識字,但好歹學些針織女工,做的是正經營生,誰家做舅母的如同劉氏一般隻讓外甥女學什麼歌啊舞的抛頭露面?若說這真是頂好的事兒,劉氏怎的不教自家閨女去反倒指使外甥女?”
“同樣是從小養起來的女娘,劉氏給自家閨女衣服用的是什麼料子,再看給外甥女的,出穿用度,一應供給,誰人瞧不出來劉氏偏心。如今可倒好,家裡外甥女有了好歸宿,好不容易脫離王家,這劉氏又開始生事,民婦瞧着劉氏這當舅母的純屬壞心肝,見不得旁人過好日子,盡是挑着陳年往事來說,她怎的一點不提起先是如何巴結王爺!”
吳氏辯得面頰通紅,又道:“皇上,民婦不敢隐瞞,隻因娘娘模樣生得好,王家早有人家上門議過親,劉氏卻一一推拒,劉氏早早就說過,家裡外甥女将來是要嫁大官兒,遠不是平頭小老百姓能夠匹配。在咱們巷子裡就沒有人不知道劉氏陰私刻薄愛算計,若說她全無私心,太陽都能打東邊升起來。"
"自王家大郎失了眼睛,劉氏性情愈發乖戾,民婦時常聽聞劉氏在家中打罵叫喊聲,言語怨怼憤懑。民婦雖不知劉氏是如何跑到宮裡來的,隻求皇上勿要被這口蜜腹劍之人蒙了眼。”
關于謝蕪在長安七年過往第一次從旁人口中聽聞,衆人瞧着貴妃娘娘含淚欲下的模樣仿佛能看到昔日寄人籬下有口難言的孤女。
李柔嫌惡瞥過劉氏一眼:“枉你還口口聲聲自稱為皇嫂‘舅母’,心思竟如此偏私惡毒,實在可恨。”
雨桐見自家娘娘始終被冤屈卻有口難言,跪在地上向李玦哭訴道:“皇上,娘娘雖從小在舅老爺家長大,日子卻實在艱難。娘娘日日都要看舅夫人臉色過活。舅夫人從來不好相與,對娘娘動辄打罵,表小姐亦是如此。”
“明明家中有灑掃下人,舅夫人卻偏偏緻使娘娘做活,冬日少衣,夏日少食,從來都是苛待娘娘慣了的,偏娘娘記挂着親情從來不言語,奴婢本以為遠離了舅夫人一家娘娘便能脫離苦海,卻為曾料想,舅夫人與表小姐竟來到宮中誣陷攀咬娘娘,奴婢實在看不過去,甯可被娘娘責罰也要向皇上吐露真情,隻求皇上不要錯怪娘娘。”
一場分辨後個人心思迥異,李玦再看謝蕪,他從座位上起身,向跪在地上纖弱的人探出手,眼底情愫複雜道:“鮮少聽你談及家人,原來竟是如此緣故。蕪蕪,從前你受委屈了。”
劉氏見情況不對,呐喊:“民婦沒有苛待娘娘,是吳氏這婆子故意誣陷,民婦沒有!”
她急着想要分辨,偏在場衆人最有資格最能為她解決困局的隻有謝蕪。
劉氏幾欲開口,卻瞧見方才還與她跪在一處的謝蕪已被皇上視若珍寶般扶起來。
李柔擡手慵懶撫了撫發髻,語調雖悠閑,眼底卻透漏出狠厲:“還以為多麼正經人物,原來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竟還說是親人,這般行徑隻怕連外人都不如。虧得你這婦人起先說得義正言辭,竟想着利用貴妃當搖錢樹,待價而沽,也虧得貴妃好脾性竟留你們至今,若換做本宮,敢欺辱本宮者,淩遲處死亦不為過。”
“至于你兒子……”李柔眼底倨傲,目空一切,輕蔑道,“做父母的教養不善,兒子落得那般下場純屬自作自受,竟還敢挾私報複,看來當日懲戒果然還是輕了。”
面對衆人評判,劉氏下意識想要辯駁,可聽到事關兒子,即便她刻意隐忍,眼底翻騰起來的恨意卻瞞不了人。
李钰在此時開口,變相肯定李柔建議:“皇兄,這婦人确實狡詐成性,當日聽聞臣弟身份,少不得奉承阿谀之詞,誰曾料想如今竟來恩将仇報!皇兄定不能再放過。”
劉氏嗚咽,如困獸之鬥,隻得轉身求救:“孫昭儀,您倒是說句話啊!”
孫妙可眼睛立時睜大,身子後縮:“……這,這與我有何關聯!”
謝蕪美眸浮上一層寒光,她微垂眉眼悲情寂寥道:“我以為憑借一腔真心終能舅母改觀,卻實在不料舅母表妹竟要如此陷害?”
劉氏瞠目結舌:“你——”
此時,謝蕪不顧李玦阻攔,再次行禮跪求:“皇上,今日之事實在荒唐,臣妾不明白舅母鮮少知曉宮闱之事為何會與孫昭儀牽扯關系?宮中嫔妃衆多,即便舅母偏私何以隻求了孫昭儀?”
“孫昭儀亦是。論情論理,孫昭儀本不該與舅母親近,為何孫昭儀單聽了舅母言論便向皇上告發臣妾與齊王殿下有私?臣妾鮮少與舅母、表妹會面,為何今日竟是孫昭儀将舅母、表妹傳喚而來?如此過從親密,實在令臣妾不得不疑心其中關聯。”
“過往如雲煙,臣妾心中坦蕩,自入宮後心中便隻牽系皇上一人。從前留言種種臣妾從未計較,卻不料今日釀成禍害,還險些牽連齊王殿下,傷及皇上與殿下手足情誼,故而,臣妾懇請皇上徹查此事,還臣妾與齊王殿下以清白。”
“蕪蕪先起來,”李玦執起她的手,安撫,“即便蕪蕪不說,朕也定要查明此事。”
李玦又道:“她們從前苛待于你,如今朕便将她二人交由你處置。”
話音剛落,劉得全一揮拂塵,已有侍衛上前,不顧劉氏與王依人哭喊将人拖拽下去。
少了苦鬧聲,殿中頃刻間清淨不少。
李玦目光寒凜,銳利目光直逼孫妙可,斥責:“孫氏,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