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風從耳邊掠過,在城市的地下,竟有如此龐大的坑洞,幾秒也未見底。
“呃。”江蔓瀝撞到某塊粗糙的物體,發出細微的嗚咽,他的怪病再次發作,一口血痰卡在喉頭。
沈青眠在遠處喊道:“你還好不?”
“沒事。”江蔓瀝有氣無力回道,剛張開嘴的刹那,某條幹澀的生物攀至身體。
像是紅薯的皮。
表面粗糙,幹澀,摩擦時伴随火辣辣的刺痛感,尤其是後背的一大片。
江蔓瀝扭頭查看傷口處,卻被不明物遮擋,逐漸束縛住他的手腳。
在此期間,消失的人類終于出現,數十道聲音重合在一起。
“又來一個,都要完了,咱們都得死。”
“哈哈哈,朋友你真是不幸,來了這你基本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直接殺死我吧,你在等什麼?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們痛苦地哀嚎,又時而苦笑,嗓音充斥着絕望,宛如病床上即将逝世的老人。
街道空蕩蕩的理由終于找到,某隻怪物制造了陷阱,将所有人拖入其中。
規則束縛着玩家,他必須盡快平複心率,确定目前的情況。
腐朽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氣中,環境渾濁,壓抑,江蔓瀝踩在突起的“地面”上,借着微弱的亮光觀察,才發現眼前是一條條粗壯的樹根。
樹根蒼老結實,無數分支構成天羅地網,盤踞整個空間。
而所謂的光線,不過是樹根上裹挾的瞳孔,水潤有神,散發駭人的紅色,正凝視着江蔓瀝。
“呃...”
每根樹枝上都有兩至四隻眼球,橫截面長度約莫一米,說毫不畏懼肯定是騙人的,但江蔓瀝迅速調整。
他艱難擡起無力的手臂,緊盯那條劇烈抖動的線,指尖因疼痛而刺入樹根内部,留下一道道劃痕。
直到心率的數值降到118,他才重新擁有說話的權利。
沈青眠仍在呼喚:“小J老師,聽到聽回複,聽到請回答,你好?hello?”
怕再不回複,對方會蹦出幾句火星語,江蔓瀝按壓喉嚨,忍住幹嘔感。
“我沒有事,你先管好自己。”
語畢,江蔓瀝又咳了一口血。
方才的數值早已超過臨界值,但怪物沒有選擇處死,反而用樹根限制行動,從下至上卷起,不放過任何地方。
像是料理前的準備。
江蔓瀝不禁打個寒戰,雙手攀附在樹根上,試圖往上爬。
怪物定不會讓他如願,眼珠轉動一圈,更多部位補上空隙,樹根層層交疊,宛如繁茂的血管,将一切出路堵上。
其他玩家面露憐憫,紛紛搖頭勸說。
“沒有用的啊,你還是趁早放棄吧,這個怪物不會讓你出去的。”
“哈哈哈,這就是神的懲罰嗎,一定是我們人類作惡多端,才會迎來這種下場。”
江蔓瀝抿嘴,視野所及之處皆被塞滿,怪物用軀體構建牢房,人力無法撼動粗壯的樹根,連道具也無法傷及根基,匕首頂多刺入幾厘米,根須内部是實心的。
他慶幸自己沒有幽閉恐懼症,否則無法扛過這一關。
但為什麼怪物不選擇吃人,而是單純禁锢?
江蔓瀝的樹枝仍在浮動,惡劣的環境會影響情緒,他不認為怪物會手下留情。
“呃...啊。”其他玩家的情況也被擋住,隻能從縫隙中查看,江蔓瀝竭盡全力扒開,勉強瞟見邊緣處。
左手邊胖胖的大叔被樹根卷起,尖銳的前端瞬間貫穿他的胸脯,鮮血從缺口中噴湧而出。
“啊啊啊,好痛,好痛!”他發出崩潰的慘叫聲,其他玩家随之流淚,閉眼并将耳朵堵住,不願接受眼前的一幕。
大叔被樹根帶走,液體彎彎曲曲灑了一路,抵達核心區域後,怪物發出奇怪的咀嚼聲。
類似于踩斷樹枝的聲音。
“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還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女孩崩潰大哭,手掌被樹根箍住,恐怕是下一頓晚餐。
江蔓瀝立刻提醒,簡單解釋道:“你們需要保持鎮定,這場遊戲中的怪物被規則限制,隻要你們的心率低于一定數值,就不會被處死。”
“什麼意思?”其他人呆滞道,否認江蔓瀝的想法:“什麼規則?你在說什麼?”
總會存在聽不懂話的人,年輕群體反應過來,喊道:“你說得倒輕松,你看看目前的狀況,怎麼可能冷靜得下來!”
“呃呃!他又動了,又開始動了!”另一道聲音喊道,指向樹根中心。
“完了,完了,大家都得死,誰也逃不掉,嗚嗚嗚。”
嘈雜的聲音再次淹沒衆人,玩家連保持安靜都做不到,何談冷靜。
哭泣如滔天的巨浪,沖刷每一個人,氣氛變得焦灼。
“嗯...”江蔓瀝沉聲,他還是過于天真。
既然人類可以利用規則,那怪物為何不能制造陷阱,從而達成自己的目的呢?
不知為何,樹根怪的視力未受影響,可以率先鎖定目标,靠下墜時的沖擊感,以及視覺效果恐吓玩家。
樹根的整體至少有幾十米,橫跨洞口,人類無法抵禦對巨物的恐懼,與怪物相比,玩家過于弱小。
而怪物的進食需要時間,樹根隻需要提前把獵物收入囊中,在不斷發酵的氣氛下,玩家定會被影響,心率超标是闆上釘釘的事情。
規則是條死循環,從無法維持心率的那一刻起,他們已經被淘汰了。
正如此時此刻。
“什麼冷靜,根本冷靜不下來,你不知道下一個會是誰!可能是你,也有可能是我!”
“我還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我,我還沒有和他表白,我還沒有考上想上的學校。”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我,我不應該偷偷跑出門的,嗚嗚嗚。”
深不見底的漩渦會吞噬所有人的感情,将人類拽向死亡。
江蔓瀝的提示毫無作用,他無法阻止這一切,甚至連自己的性命也無法保證。
“你還好嗎?你是不是哪裡受傷了?可惡,這玩意怎麼扯不動啊。”沈青眠的注意力全放在江蔓瀝身上,嗓音焦灼,但沒有被其他人影響。
江蔓瀝捂嘴回道:“沒事。”
他在強撐,身體強度堪比脆弱的瓷娃娃,在墜落的過程中,磕到脊椎尾部,誘發諸多不良反應。
病症總是毫無征兆,往往一件小事,便能讓他痛不欲生,甚至連夜送至醫院急救室。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情況沒有任何好轉,反而急速惡化。
坑洞内的空氣稀薄,嘈雜的話語如飛鳥般,不斷在頭頂打轉。
江蔓瀝死死拽住衣領,心髒一下下抽痛,出現過呼吸的症狀。
“哈...哈哈。”他佝偻着身體,趕忙在口袋裡翻找噴霧,但兜中早已是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