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低燒呢,也不知能不能撐過去。
甯殷躺着不醒,他救回來的那隻小貓暫且無人照看,虞靈犀便将小貓抱在懷裡,對小厮道:“好生照料着,若有偷懶,唯你是問。”
小厮忙不疊道“是”,畢恭畢敬地送虞靈犀出門去。
幾乎同時,床上的少年睜開了眼睛。
他擡起冷白的指節,輕輕碰了碰自己的額頭,似是在回味方才那抹細膩溫暖的觸感。
原來女人的手是這樣的感覺麼?
以前在宮裡,他病得快要死去時,那個生下他的女人也不曾這般撫摸過他。
嘴角揚起一抹蒼白的笑意,他像是得到一件有趣的東西,忽然有點期待留在将軍府裡的日子了。
……
連着兩日放晴,雪都化了,屋檐下的冰棱在陽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
虞靈犀倚在窗邊小榻上逗貓。
甯殷還昏睡着,他撿來的貓被虞靈犀養了兩日,倒是毛色順滑了許多,也不似先前那般膽怯。
她指尖有一下沒一下撓着小貓的腦袋,哼道:“明明前世受苦的是我,讨債的卻是他,你說這世道有沒有道理?”
正玩着,便聽外頭一陣馬蹄急促,繼而阿爹黑着臉下馬進門,後頭跟着穿了铠甲的虞煥臣。
“阿爹怎麼啦?”虞靈犀起身,拉住兄長。
虞煥臣瞥了眼正在氣頭上的虞将軍,湊過來小聲道:“欲界仙都被燒了,阿爹和南衙禁軍的人忙得焦頭爛額,偏生東宮那邊派了人來,要在燒死的焦屍堆裡查一個打奴,阿爹怕破壞了現場痕迹,極力阻止,結果雙方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原來如此。
不過,這和東宮有何幹系?
還未想明白其中内情,便聽胡桃輕快的腳步傳來,帶着欣喜道:“小姐,那個乞兒醒了!”
“什麼乞兒?”虞煥臣問。
沒留神胡桃說漏了嘴,虞靈犀悄悄瞪了她一眼。
甯殷的身份特殊,說出來必定在府中掀起一股軒然大波。
她撫着懷裡的小貓,解釋道:“沒什麼,前夜府門前躺了個身受重傷的小乞丐,到底是一條人命,我便自作主張讓他在下人的罩房養傷。”
反正隻收留甯殷幾日,等傷好些了,就會趕緊将他送走,虞靈犀思來想去,實在沒必要說出來給父兄添麻煩。
虞煥臣并未起疑,随口道:“也好,待傷好了,便讓他走。京中最近大事頻發,小心些為妙。”
“我知道。”說着,虞靈犀重重打了個噴嚏。
小貓在她懷中舒适地咕噜。
虞靈犀皺了皺鼻子,又是連連兩個噴嚏打得她直趔趄,手臂上也開始起癢……
虞靈犀萬萬沒想到,自己活了兩輩子,竟然對貓毛過敏。
身上起了不少紅疹,躺了半個月才消退。
虞夫人卻是說什麼也不準她養那小野貓了,但小貓乖巧,丢出去受凍也不妥。
虞夫人良善,撫着女兒嬌氣的臉龐道:“下人裡有愛貓的,将花奴交給他們養吧。歲歲以後還能遠遠看上它一眼,隻是,千萬别去碰了。”
花奴是虞靈犀給貓兒取的名字,因它是隻三花貓。
小貓特别乖巧惹人憐愛,交給哪個下人都不放心,須得是打心眼兒裡愛貓的才成。
思來想去,她想到了甯殷。
這貓是他捂在懷裡撿回來的,受傷昏迷時,唯一的一床被子也是給小貓做了貓窩……
前世的甯殷或許六親不認,這輩子年少時的甯殷倒是有幾分人情。
反正是他的貓,交給他帶走養也正合适。
思索片刻,虞靈犀讓人将貓帶上,去了後院罩房。
半個月不曾過來,一進門,濃重的藥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虞靈犀下意識皺起了眉頭,環顧一眼房内,茶水齊全,炭盆溫暖,瘦削的少年正倚在榻上,面色依舊有些蒼白,不過看上去精神好了許多。
見到虞靈犀進來,他黑沉的眸中劃過些許亮色,掀開被子下榻。
他的嗓子還帶着病後的沙啞,斂眉喚了聲:“小姐。”
虞靈犀被他的稱呼吓了一跳,覺得新奇且不适應。
上輩子,甯殷總是勾着冷笑,居高臨下地喚她:“靈犀,過來。”
從未有這般乖巧聽話的語氣,恭恭敬敬地喚她“小姐”。
别說,還挺受用。
随即虞靈犀看到甯殷身上還穿着那件黑色戎服,衣裳又破又髒,還帶着濃重的血腥味。
虞靈犀難得心平氣和,朝侍婢道:“照着他的身形,去拿兩件男人的冬衣過來。”
侍婢動作很快,不稍片刻便将衣服取來了,是府中多餘的侍衛服侍,一共兩套。
“都出去吧。”虞靈犀屏退侍從。
轉過頭來,甯殷依舊安靜站着,沒有主動去碰那兩身幹淨的新衣裳。
虞靈犀知道他在等自己的指令,隻好道:“趕緊換上吧,你這衣裳不能穿了。”
甯殷這才聽話地拿起了其中一套衣裳,抖開。
這樣乖巧的甯殷讓她好奇無比,眼也不眨地看着。
虞靈犀原以為他會避嫌,去屏風後頭換,卻不料這少年當着她的面直接解開腰帶,撕開上衣,露出打着繃帶的、勁瘦矯健的上身。
衣裳和傷口的血痂糊在一塊了,撕開時鮮血直流,他卻眉頭都未皺一下。
若是十五歲的虞靈犀,定要羞紅了臉罵他一句:“小流氓!”
但事實上,虞靈犀隻是訝異了片刻,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好歹前世相處兩年,這點場面不算什麼。
少年身形雖瘦,不似前世及冠成年後那般精壯強悍,但該有的肌肉一塊都不少。若忽略滿身深深淺淺的傷,那該是一具極其漂亮的身軀。
肩寬腿長,腹肌塊塊隆起,勻稱緊繃,漂亮的腰腹線條延伸至下面……
呵,下面的東西,一點也不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