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麼辦?
有什麼辦法能讓阿爹和兄長順理成章地推辭北征,而又不會讓皇帝怪罪?
虞靈犀隻恨自己不擅計謀,若是甯殷的話,定有千百種手段……
呸呸!怎麼又想起那瘋子了?
她拍了拍臉頰:虞靈犀啊虞靈犀,前世什麼下場忘了嗎?
“小姐,夜已深了,早些洗漱睡吧。”
胡桃進門奉上宵食,還貼心地準備了一小荷葉碟子的椒粉,辛香撲鼻。
見到這熟悉的佐料,虞靈犀一陣感動。
她身子嬌弱,卻有一個怪癖:酷愛辛辣,無論吃什麼都喜歡加上重重的椒粉。
上輩子剛進攝政王府時,甯殷命她煎茶,她放了習慣性一小撮椒粉進去……
後果可想而知,甯殷辣得眼角都泛了紅,陰着笑,将她連人帶茶一起丢出了殿外。
從此,王府中再也不見椒粉的蹤迹,每日清湯淡菜,吃得虞靈犀憋屈無比。
可現在,那瘋子管不着自己了。
虞靈犀收回飄飛的思緒,往雞茸粥中加了整半碟的椒粉,然後一飲而盡,碧瓷碗往案幾上一頓。
辛辣過後,久違的暖意漫上四肢百骸。
呼,爽快!
虞靈犀感覺混亂的思緒越發清晰,索性将剩下的半碟子椒粉也一股腦倒了進去。
剛要喝,卻見胡桃一把按住,勸道:“小姐少吃些辣,等會還要喝藥呢。”
虞靈犀這才想起,十五歲的自己就是個藥罐子,整日除了喝藥哪兒也去不了,隻得悻悻作罷。
腦中靈光乍現,虞靈犀猛然直身。
藥……
是了,她怎麼沒想到呢?還有這個法子。
記得前世剛入王府,甯殷有段時間特别喜歡調制“毒-藥”。
他在偏殿中搗鼓那些蛇蟲毒草,虞靈犀便戰戰兢兢在旁邊奉茶,藥方子也從不避着她。
其中有一副方子的毒性很奇怪,人喝了後會有風寒之症,渾身無力,連呼吸也如同龜息般微弱,連着好幾日都下不來床。
然而,卻不會危及性命——
虞靈犀如此笃定,是因為甯殷讓她給這味藥試過毒。
記得那時自己被逼着喝下那碗藥後,渾身力氣一點點從身體裡抽離,她笃定自己活不成了,紅着眼可憐兮兮爬到榻上,仰躺着等死。
也不知道是藥方沒研制成功還是怎的,她昏昏沉沉睡了七八日,醒來就看見甯殷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撐着太陽穴笑:“别看了,還活着呢。”
虞靈犀非但沒死成,反而因禍得福,睡了那幾日後便神清氣爽,連着一整年間都沒有再複發舊疾。
若是父兄服下此藥,定能瞞天過海,托病辭去北征之事!
仿佛鑿開一線天光,虞靈犀激動不已。
她迫不及待披衣下榻,吩咐侍婢道:“胡桃,備紙墨!快!”
虞靈犀慶幸自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她便将那方子的二十餘味藥材默了出來。
父親是個剛正的人,平日最不屑弄虛作假,若是他知道這味藥是為了推卸平亂之職,定不肯飲下。
虞靈犀不敢聲張,隻挑了兩個信得過的侍婢馬不停蹄地出門采買。
折騰了兩日,藥材基本配齊了,唯有一味“九幽香”不知是什麼珍貴之物,下人跑遍了整個京城也問不到。
閨房内,陽光緩緩從博古架上移動,消失在窗台邊。
各家掌櫃都說沒有見過九幽香,難道是自己記錯了嗎?
“不可能記錯呀。”
虞靈犀細細核對着藥方,随手拿起一塊點心蘸上椒粉,送入嘴裡。
九幽香是藥引,甯殷就将它寫在所有藥材的最前列,她印象深刻。
既然前世甯殷能弄到這味藥,那她一定也能弄到。
隻是,到底要去哪裡弄呢?
正想着,忽聞下人來報:“小姐,唐公府清平鄉君來了。”
虞靈犀愣了一會兒,才想起清平鄉君是誰。
還未來得及起身,便見院中踱進來一位紅衣戎裝少女,脆生生喚道:“歲歲,聽聞你又病了,可大好了?”
見到這抹英姿飒爽的身形,久遠的記憶争相浮現腦海,與眼前少女重疊。
唐公府的獨苗孫女唐不離,明明是個明亮少女,卻有個男孩兒的名字,是虞靈犀閨閣時期的手帕交。
上輩子虞家沒落後,虞靈犀寄居姨父府邸,與外界斷了聯系,唐不離還寫信寬慰她。
隻是後來唐老夫人仙逝,無父無母的唐不離亦成了孤女,很快嫁做人婦。直到虞靈犀死,都沒能與她再見上一面。
“你在琢磨什麼呢?”
唐不離是個自來熟性子,大咧咧拿起虞靈犀擱在案幾上的藥方子,瞧了瞧道,“九幽香?你圈起這味藥作甚?”
有前世的記憶,虞靈犀信得過她,趴在案幾上歎道:“我急用這藥救人,可京城各大藥鋪都說此藥絕迹,有價無市,找了許久都找不到。”
“這麼貴重?”
不知想到什麼,唐不離眼睛一轉,撐着案幾上道:“有個地方或許有,隻是……”
虞靈犀眼睛一亮:“隻是什麼?”
唐不離摸着下颌,上下打量虞靈犀嬌美窈窕的身段,神神秘秘道:“隻是那個地方,不是你這種嬌嬌娘子能去的。”
虞靈犀來了興緻:“何處?”
唐不離哼笑一聲,勾勾手指,湊在虞靈犀耳畔道:“欲界仙都,有求必應。”
聽到這個名号,虞靈犀一頓。
京城洛陽的地下,建有一座燈火晝夜不熄的銷金窟。
那是陽光照不進的地方,人命賤如蝼蟻,充斥着靡麗的聲色歌舞,血腥的厮殺決鬥,以及見得不人的黑市交易。
哪怕是虞靈犀備受寵愛的那些年,家人也從不允許她靠近欲界仙都。
因為活在哪裡的人,都不是什麼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