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強人意的回答。
但答對了關鍵詞,所以也勉強可以通過。
公冶慈伸手一勾,那張契書就輕飄飄的朝他飄去,落在他的兩指之間。
“你确實足夠幸運,過往幾任主人,就算對你生出色欲,好歹還記得自己名門世家的身份,克制了自己的色虐。”
公冶慈手指一轉,契書便灰飛煙滅,他又擡眼看向花照水,将他慘淡表情盡收眼底,才又慢慢說道:
“可你要用一輩子賭你的幸運值麼?你應該很清楚,你可以幸運無數次,但你隻要不幸一次,等待你的必然是萬劫不複的境地。”
花照水抿了抿唇,頭顱深深低去。
師尊太過無情狠厲,簡直是将他的不堪完全揭露下來,讓其他幾個旁聽的弟子都覺得心驚膽戰,不近人情,又忍不住去想,若自己被這樣逼迫着當着諸位同門同修的面說出自己的不堪過往,是否能夠受得了呢。
大概是不能的,可也不得不從,若有更好的選擇,也不會一開始就待在這麼一個幾乎要被人遺忘的微塵小院了。
花照水自己,更是感覺好像一把刀活生生的将他破敗不堪的心挖了出來攤在太陽下,怎麼不覺得恥辱,怎麼不覺得痛苦,但他卻不能夠硬氣的說“你這樣羞辱我,我離開就是了”之類斷絕師徒關系的話。
因為他沒有下一次幸運的機會了。
眼前影影綽綽,飛速略過自己曲折輾轉的過往。
花照水本是玉淵徐氏的家生子,長到七歲時,被家主要讨好的紅塵道人看中,送去做了順水人情。
他整日哭鬧,不許人親近,誰靠近他他就要咬誰,紅塵道人養了他三年,還是沒把他養熟,覺得他性情惡劣,難以管教,又有其他美貌乖巧的童子侍奉身旁,所以不想再養他,将他轉賣的時候,就已經有虐待幼童的人想要買下他,但主人良心尚在,将他賣給了風月庭主。
風月庭主遊秋霜是一個花心薄情的女人,她不見得能對花照水多好,但總歸不會故意虐待他,況他當時還年紀小,遊秋霜有什麼對付男寵的手段,也并不會用到他身上,更多的,隻是将他當一個端茶送水的侍童。
然而遊秋霜養他的第二年,就碰上了讓她一見傾心的縷春公子,并且為他舉辦了很是盛大的宴席,可縷春公子嫉恨花照水的外貌,生怕他長開之後奪取遊秋霜的寵愛,幾次三番要毀掉他的容貌,又總是吹枕邊風,說他小小年紀已經是一副勾人的狐媚之像,隻怕将來□□内庭,還是提前送出去的好。
最終遊秋霜被他說動,将花照水匆匆賣給了一名客人——便是第四個主人了。
那時花照水十二歲,相貌已經遠超别人一大截,第四個主人是有色心沒色膽的人,将他買來做娈童,第一次親近時被他用刀斬斷了手臂後,就吓破了膽子,不敢再親近他,看他好似怪物,然後就将他賣給了風雅門的二長老。
再然後,就是他又從二長老處輾轉來到了微塵小院,才算真正迎來了人生清靜的時候。
雖然也有陌生人時不時上山來打探他的消息,雖然師尊是一個泥菩薩,雖然幾位同門性情各有各的缺陷——
但有人想要上山将他帶走時,也是這些同門一道将人打走,掌門二長老想将他賣給别人時,師尊也裝死不回。
在微塵小院的時日,是花照水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有這樣的自由甯靜時光,他如今已經十五歲,美豔的名聲早就傳遍周遭,可他并沒有與美貌匹配的身世或者修為,隻怕他前腳下山,後腳就要被人帶走了。
帶走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那不是花照水敢于想象的事情。
他已經不是小孩子,就算是名門正派,也不會有人對他心軟了。
所以他不敢賭自己的命運,因為他心知肚明,他最大的幸運就是被真慈道人收留,若離開真慈道人,此後将是無盡黑暗。
不然也不會在師尊對他直白的說了“滾”之後,還絞盡腦汁,想要留下來。
當下,見師尊終于收回了契書,不再趕他離開,花照水心中縱然仍有埋怨,更多的卻是松了一口氣,然後立刻鄭重其事的回答:
“我不敢賭,所以情師尊收回成命,給我一次反悔的機會。”
公冶慈隻問:
“你還要拒絕給你的任務嗎?”
花照水:……
他仍是覺得難受,但比起來逐出師門,也不是不能忍,所以花照水點頭,說:
“弟子再無異議。”
公冶慈這才收回視線,不再折磨他了。
隻剩下沒點名的錦玹绮,白漸月二人,見師尊放過花照水,同樣為他松了一口氣,然後就對上師尊看過去的眼睛,頓時又心中一緊張——還不知道師尊要讓他們做什麼艱難的事情呢。
不過,有前車之鑒,此二人心中暗下決定,無論師尊要他們做什麼,都一概點頭答應,絕不産生任何質疑——這是想象。
可現實總是很容易使人與想象背道而馳。
“錦玹绮,白漸月,就剩你們兩個了,要你們做什麼好呢。”
公冶慈點了點眉心,将他們兩個分别看了一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