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弟子錦玹绮,出身頤州錦氏,頤州錦氏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可稱世家之冠,可惜錦玹绮隻是個侍妾所生的庶子,而且排行隻是第九,偏生他自己又心高氣傲,并不甘屈居人下,結果在宴會上得罪了長公子,被狠狠教訓了一頓之後,就送到了風雅門。
風雅門所在秋葉山,包括依附風雅門的秋葉城,都在頤州管轄之下,所以錦氏送來的人,風雅門沒有拒絕的餘地,但也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錦氏的少爺。
好在送錦玹绮來的家奴特意叮囑,不必顧忌這公子的來曆,也不用過多栽培,反正他已經再沒有任何回去主宅的機會。
風雅門心領神會,商議一番後,就将他送到了同樣不被待見的真慈道人這裡。
自從三年前被扔到這裡之後,錦玹绮就再無人問津了。
二徒弟鄭月濃,是鄭家莊莊主家的大小姐。
鄭家莊是秋葉城下最為富裕的一個莊子,以種植藥草出名,每年都會交給風雅門一大筆财物,因此風雅門也對鄭家莊很是關懷。
誰知道這一關懷就出了問題。
三年前,為了表示門派的看重,鄭家莊年宴時,掌門親傳大弟子宋問道特地親自前去參與宴席,結果就被鄭家莊大小姐給看上眼了,死活想要和他成親。
宋問道謝絕了她的愛慕,鄭月濃卻并不死心,竟然一路追到了風雅門,每日殷勤找到宋問道示好。
然而宋問道隻覺得她是一個累贅,也不耐煩應付她整日圍在身邊,又不能趕她離開——沒辦法,鄭家莊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于是最後,幹脆就将她支到了距離主殿最遠的真慈道人這裡。
一呆就是近乎三年。
這近三年來,鄭月濃靈氣修為沒多大長進,反倒是搓各種藥丸越發得心應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将新搓出來的藥丸送去給宋問道,堅信對方一定會有被她真心打動的一天——
怎麼說呢,能堅持三年都在熱臉貼冷冰,也算是毅力可嘉。
老三花照水是個讓人一眼淪陷的美人胚子,可這厮又太過狠毒。
他是奴婢出身,因為天生貌美,自小便很受觊觎,但所有想親近他的人——就算是不含任何惡意的的觸碰,也能引起他的警覺,進而開始發狂傷人,最嚴重的一次,他用刀斬斷了主人的一條手臂。
但又因為實在是太過貌美,讓主人下不了狠心真的殺他,最後隻能将他轉贈或者買賣給别人。
經過五次轉賣之後,才落到風雅門二長老手中。
二長老與徒弟朱納木是一丘之貉,都是好色之徒,他花大價錢買下花照水,當然不是看他可憐想收養。
本想耐心養個兩三年,興許就能養熟,然後就可以好好亵玩一番,誰知道還沒養幾天,花照水就在二長老某一次忍不住靠近的時候,一筷子戳到了他的眼睛裡。
二長老勃然大怒,立刻想殺他,可花照水可憐兮兮流兩滴淚,二長老就再狠不下心,卻又不敢近身養下去,也舍不得送出去給别人,于是最後折中,送到了真慈道人這裡養着。
如今已經在微塵小院養了兩三年,除了更狠毒之外沒有什麼變化。
……
剩下三個,四徒弟林姜和五徒弟白漸月一樣,都是真慈道人從路邊撿回來的,前者是個和野狗争食的小乞丐,後者是因為境界跌落被宗門抛棄,無處可歸,才跟着回來。
老六獨孤朝露更是個方才九歲的小孩子,她母親是風雅門前任掌門的獨女,父親是幽冥鬼域的鬼王,幽冥鬼域發生動亂,父親死于其中,臨死前将她托人送回了風雅門。
但一個身上流着鬼族血脈的孩子,風雅門也無人願意教養,最後還是丢到了真慈道人這裡。
真是一個比一個讓人頭疼。
公冶慈不由扶額,這是天道看他作惡太多,所以故意讓他重生在這麼一個軀殼之中,順帶着再添一些累贅給他麼。
公冶慈可沒有替人頂罪的愛好,也不覺得這麼一個破地方有什麼好繼續待下去的,立刻就想一走了之。
至于這些徒弟,一個個看着都不成器的樣子,不如直接殺個幹淨好了。
反正已經活的這樣艱難,誰說死亡不是一種好的歸宿呢。
公冶慈的目光漫不經心的從這些個小崽子身上掠過,并沒掩飾自己的殺意,或許這些弟子們還不能察覺出殺意的存在,卻也被這目光看的渾身一顫,心脈也忍不住緊張的跳動起來。
便在此刻,院門處忽然傳來哐當兩聲巨響,然後一個分外嚣張的聲音傳到了屋子裡:
“老東西,死了沒有!沒死就出來,掌門找你呢,裝什麼死!”
公冶慈:……
一衆徒弟崽:…………
公冶慈挑了挑眉,頗為疑惑的問:
“他是在喊我?”
一群徒弟崽面面相觑,然後點頭如搗蒜。
公冶慈:……
公冶慈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入手也算光潔柔軟,并不棘手枯幹,也沒什麼坑坑窪窪的地方,于是又問:
“難道我很老?”
幾個人下意識點頭,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又連連搖頭。
他們師尊雖然呆傻卑微人人欺,但二十五歲風華正茂,長相清逸和美,眉間一道豎形血色的痕迹,更添三分绮麗,無論如何,和老是決然不沾邊的。
之所以有這樣的外号,是因為真慈道人成年累月隻穿着灰撲撲的破舊外袍,頭發也隻是用灰布條或者竹木簪子束縛,又總是彎腰垂首,卑微怯懦,灰頭土臉的過活,再加上頂着一個“長老”的名頭,第一次見面的人,很難不懷疑他已經人老珠黃。
乃至于被某位并不怎麼了解風雅門,言辭又頗為犀利的過客直接誤解:“你們風雅門怎麼還有這樣邋遢的老東西……”
就算是過後這位過客看清了真慈道人的真面容,也道歉賠禮,但這個稱呼,卻是莫名其妙的流傳下來,因為真是太“名副其實”了。
反正有人這樣說的時候,上面掌門和其他長老從未開口制止過,真慈道人自己也從未有過任何的異議,下面的弟子當然也就越發放肆,甚至于當着他的面直接大呼小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