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兖一愣,歪頭道:“什麼意思?”
“孟家那位小娘子前日醒了。”
“真的!”李兖跨進門來。
他把提着的食盒往桌上一放,激動道:“孟五老爺可問過她那夜是什麼情形了?那些人真的不是沖我來的,是沖她,說起來還是我救了她呢。”
李兖說着,有些小得意地揚了揚頭。
那夜蕭屺不在,更不知道當時是什麼情形,等他帶人趕到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
孟家的船都到揚州渡口了。
李兖三人被孟家綁了,與孟家各執一詞。
孟家自認從無仇家,有也不至于會沖孟五老爺一個閑人和一個幼女去,因而黑衣人必定是李兖引去的。
而李兖又是當時在場且與人交過手的人,他一口咬定那幫人是沖孟六娘子的。
雙方各執一詞,而刺殺的人已經服毒自盡,如此一來死無對證。
知道實情的除了李兖隻剩孟六娘子。
如今......
“孟六娘子全都忘了。”
蕭屺開口。
李兖得意的嘴角立馬落下,他愣了一下,然後直接跳了起來。
震驚的看向蕭屺。
“忘了?!什麼叫忘了?!說忘就忘,秉生江的水把她腦子泡壞了不成?”
他在屋裡走來走去地吼。
“揚州這幫子大夫是吃閑飯的嗎?一個月了,這幫雜種連個小娘子都治不好嗎?小爺要掀了他們的杏林牌子!讓他們拿着那些破針去街口上要飯!”
李兖的暴躁,蕭屺兩人顯然都習慣了,任由他發瘋。
隻在他瘋完,才添一句,“反正是忘了。”
李兖不死心,“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到底是什麼病啊?”
蕭屺點頭,“想不起來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李兖跌坐回去,逐漸冷靜下來。
完了,他徹底完了。
本來他那個爹就巴不得讓他娶孟六,孟家也不說拒絕,這下孟六半死不活了,豈不更賴上他了。
自顧自倒了杯茶後,蕭屺又坐下來,“孟家随行的醫侍和秦家找去的揚州大夫都去看過了,也沒診出孟六娘子是怎麼了,”
“但孟六傷了身子是真的,幾乎隻剩半條命了,這一個多月有時即便醒來也不過隻一炷香的時辰,多時根本醒不過來,前日方才好轉,還吃不下什麼東西。”
蕭岺淡淡蹙眉道:“竟是這樣嚴重了。”
他沒見過孟六娘子。
隻那天去秦家拿藥時,恰碰上孟六醒來,底下女使仆人忙作一團,他不知狀況,躲閃不及撞掉了女使要拿給給孟六伴藥的蜜餞梅子,
還說來日她好全後,他再差人給她送一份呢。
沒想到如今倒是醒了,卻是體弱至此。
畢竟并不認識,蕭岺眼中的沉郁也不過轉瞬即逝。
“阿驷,你這頓打肯定是跑不了了。”
蕭屺瞥向李兖,抿了口茶,又改口道:“不,我猜甚至不止一頓,哦對了,孟二來了。”
李兖皺眉,“他怎麼也來了?”
他現在是真不想再見孟家人。
蕭屺道:“孟六娘子畢竟年歲太小,大夫說撐不撐得過去還是兩說,孟二是她嫡親兄長,來一趟也正常。”
‘撐不撐得過去’這話把李兖砸得瞪大了雙眼。
他沒想過會到這種地步。
孟家不是武将出身嗎?
孟六的身子骨一點都沒随孟詹山?
竟然這麼弱?!
李兖腦子裡忽然浮現出那天夜裡,他把孟六從江裡托扶起來的情形。
好像當時她就臉色慘白,已經沒什麼氣息了,又穿一身白色單衣,整個人脆得跟塊瓷似的。
他都不敢碰。
說來,這條命能撿回來就算不錯了。
想到後續的事,蕭屺臉色也有些難看起來。
“孟二來不免也是孟大将軍的意思,若孟六娘子真的沒撐過來,那此事必不能善了了,說不定回京後還得移交到兆明司去,到時候聖人是肯定要過問的,阿驷你還是早做準備吧。”
“嗯,好。”
李兖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起身往外走。
“幹什麼去?”
蕭屺指了指桌上的食盒。
“你少去倡樓那種地方晃悠,染上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看你怎麼辦。”
“别污蔑人啊,這是我今早去買來的,不信你摸,現在還熱着呢。”
李兖又炸毛了,走回來拂開蕭屺要開食盒的手,自己提了起來。
“都别吃了,有這功夫還是去查那幫黑衣人吧。”
剛出後禅房沒兩步,李兖一擡頭就遇見了哥舒,他遠遠招手把人叫過來。
李兖搭上他肩膀,低聲道:“前幾天我不是叫你偷偷去看過孟六嗎?你當時回來怎麼跟我說的來着?”
哥舒抓抓後腦勺,回想道:“屬下說,挺好的。”
李兖又問:“怎麼個好法,你細說。”
哥舒更不懂了,但還是直說道!“孟六娘子就一直在床上睡覺呢,沒有傷,沒有血,也沒見怎麼......”
旁邊,李兖那雙眼慢慢眯了起來,緊緊盯着他,哥舒心下莫名一抖,說出口的話就有些磕磕絆絆起來。
“就.......就還挺好的......吧?”
李兖突然笑了。
他咬牙恨恨捶了哥舒兩拳,抽回手來繼續往前走。
哥舒還沒反應過來,喊道:“十四郎,可是我差事出錯了?”
李兖回頭,有些難掩怒氣,咬牙道:“你沒錯,我的錯。”
他就不該把這事交給沒腦子的哥舒去辦。
轉身走出幾步,李兖又回頭指了指哥舒,“這事日後不要再提,知道了嗎?”
見哥舒鄭重點頭,李兖才轉身走了。
他是想。
他才不要讓人知道他還派人去看過孟六,顯得他多在意似的,可明明那幫黑衣人就不是沖自己來的啊。
他一點都不心虛的!
還有孟六,他是不相信人能說忘就忘的,還忘得這麼幹淨,保不齊又是孟詹山跟他爹的算計吧。
李兖左想右想還是決定親自去趟杏雲巷。
他要去探探孟季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