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盛說:“告訴我們的人,不用追了。”
稷靜靜聽着玄盛的話,語氣猶豫:“主人,他帶走了糧食。”
玄盛眉頭微舒并無擔憂,“這人亦敵亦友,幸好所圖不多随他去吧,等塵埃落定,于阗才算真的不用生靈塗炭了。”
稷心中一沉,想起了故國樓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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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喪并沒有結束。
從太陽剛升起,直至中天,儀仗隊伍終于抵達陵寝山口,停了下來。大祭司從隊伍前方朝鳳辇而來,恭敬地對馬車中人道:“青石王陵到了,恭請王後。”
不遠處,諾伊都尉驅馬而來。
侍女輕掀帏幔,從馬車裡走下依舊戴着面紗的公主和王後,然後是新封的伽藍公主——辛夫人。
大祭司看到她們,神情悄悄放松了些許,垂眼雙手插袖,隐藏情緒。
阿依夏木小心攙扶王後,帶着上位女王的氣勢。
王後一陣咳嗽,對一旁的諾伊道:“等下。”
在義女的攙扶下,她顫巍巍地走出馬車,威儀的于阗王室鳳儀,讓這位飽受非議的王後立于人前風華不減,辛薇戴着幕笠站在王後身邊,沉默的幾乎沒有存在感。
“王後,不要耽誤了時辰。”諾伊催促。
王後看了眼送葬的隊伍和舍都羅的棺木,對大祭司提出要求,“吾已将先王的玉玺交與公主,公主就是新王,無需送先王入地陵,我一人即可。”
“這不合祖制!”
諾伊那種不安感又冒了出來。他剛收到消息,女兒已經随沮渠蒙遜離開了王宮,這是他報仇的最後機會,“登基大典尚未舉行,公主與王後親自送舍都羅才是禮數。”
“孤願親送父王入陵,并留在青石山守喪。孤已征得母後同意,諾伊都尉不如即日起就告老還鄉吧。”諾伊忍了許久,當然不能輸在最後一局。
此時,又有一個洪亮的男聲傳來,“公主若是守喪,與本王的聯姻又将如何?本王可是辛辛苦苦趕來,送嶽父最後一程的。”
儀仗隊伍迅速讓出了一條路,重甲在身的一隊騎兵,威凜踏來,開口說話的正是狯胡王星夜。高大威武的年輕狯胡王,身佩長刀和彎弓,飛揚着胡人的桀骜不遜,對着阿依夏木豪爽朗一禮:“婚約之盟,王後可不能食言哦。”
他明知一切是諾伊的陰謀,嘴上卻耍賤。
大祭司攔在星夜面前:“不得無禮。”
狯胡王被大祭司刁難,很多次求見公主都被拒,要不是李玄盛與他有言在先,大局為重,他還真的想好好教訓一頓這個鬼臉祭司。
玄盛出現在他們之間,“今日大喪,狯胡王不如客随主便。”
阿依夏木不自覺目光轉向白駱駝的身上。
手上一緊,王後安撫阿依夏木,對她微微搖頭,諾伊皺眉,他引狯胡人逼宮,又暗中聯絡呂纂煽風點火,就是想他們互相殘殺,卻不想狯胡王反戈,幾次沖突,都沒最終打起來。
一切好像就是從李暠入城開始。
諾伊呵斥:“狯胡王,你在逼宮?”
星夜并不在意地甩出一道卷軸,扔給阿依夏木,正是兩國聯姻的王後懿旨。至于真假,事到如今根本不重要,他就是報複這幾日的閉門之氣罷了。
阿依夏木接過,将聯姻的旨意撕得粉碎。
阿祇腹诽,冤有頭債有主,狯胡王就是個綠茶。
王後氣得吐出一絲鮮血,扶着王後的義女,趕忙為她擦拭嘴角的血迹,王後完全依靠在她的身上,已是撐着最後一口氣。
“時辰不早,該入地陵了。”
諾伊心中着急,狯胡王來攪局就快耽誤時辰了。
阿依夏木抱過王後,轉身走向馬車。
風吹過,揚起戴着幕笠的女子一角頭紗,那藥味很是熟悉,星夜早不自覺地瞟了那邊一眼,漢家的貴女矜持低調,慣會裝腔作勢,可那張素臉他太熟悉不過了。
這場局,他總算看了明白。呵,她果然是一個狡猾的騙子。
“大祭司,母後不舒服。”
阿依夏木與大祭司從小一起長大,呼來喚去慣了,公主擡手一甩,大祭司沉默地躬身,冷冰冰地看了眼諾伊,又轉過身無視狯胡王。半盞茶時間不到,諾伊又催促上了。
“大祭司,正事要緊。”
大祭司終于傳令,八十一個引幡人分開列隊,擡着梓棺的六十四名大漢按于阗的王室禮儀,鄭重擡棺入陵。僧侶們敲着木魚繼續唱經,玄玉閣的三十六騎一字排開,把狯胡王的人馬擠到鳳辇後面,給擡棺的隊伍讓出了一條路。
在六百多人的送葬隊伍中,傳來一陣喧鬧。